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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雩早就摸透了,所以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冀臨霄的書房。 和被她殺死的那三位大人的府邸相比,冀府樸素簡單的多,照理說冀臨霄官位比他們高了好幾級,由此可見是節(jié)儉所致。 因書房大門是虛掩著的,夏舞雩從門縫里就能看見里面的場景。 冀臨霄正在書房里辦公,一副普通的松木桌椅,還沒夏舞雩在軟紅閣用的好。他把自己埋在幾摞堆得高高的文書里,一手執(zhí)筆,一手拿過料石壓條將宣紙壓平,時而凝眸,時而蹙眉,提筆在宣紙上快速的寫過什么。 夏舞雩正想推開門,就聽見女子輕軟的腳步聲從身后接近。她回頭,見來了個送茶的婢女,靈機一動,忙迎向婢女,做出一副接茶水的動作。 兩人都低著頭的,婢女自然沒仔細看夏舞雩,她順利接過托盤和茶具,轉(zhuǎn)身推開書房大門,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午后的陽光明媚,從窗棱里照進來的暖橘色正好灑向桌案,也將桌案前的人籠罩在薄薄的金屑里,他稍動的時候,那灑在他身上的金屑也跟著微動,像一層流動的海沙。 夏舞雩靠近他的步伐稍滯了些,她忽然發(fā)現(xiàn),這位百姓口中的好官不僅年輕,還生了副好相貌。 眼下他是側(cè)對著她的,一襲云錦青衫,料子是好料,紋飾卻是低調(diào)的流水提花,只在袖口處稍稍滾了個白邊,倒平添一股子青竹老松的味道。帝京權(quán)貴多崇尚追捧那種外放的奢華貴氣,不過夏舞雩心知,御史大人的作風與所謂的時尚必然格格不入。 她再走近,走入窗口照進的陽光之下,清晰的看到御史大人輪廓鮮明的側(cè)臉,濃眉如提筆勾得一道劍鋒,斜入發(fā)鬢,眼眸漆黑有神,專心盯著案上公文宣紙。他坐的筆直似一桿尺子,薄唇輕抿,若有所思的以手指在桌案上無規(guī)律的叩動幾下。 夏舞雩走到他近前,低聲喚:“大人,請用茶。” “放這兒吧?!奔脚R霄隨口應(yīng)下,語調(diào)里難掩疲憊。 夏舞雩放下托盤,執(zhí)起茶具,倒了杯茶,擺在冀臨霄手邊:“大人請用。” 冀臨霄本想說“退下吧”,余光里卻看見一雙蔥白的手,五指纖細筆直,貝甲緋紅圓潤,手背上細嫩如珠玉似的。 他府上的婢女幾曾有這般嬌貴的雙手?冀臨霄一怔,扭頭望來,當兩人視線相撞時,夏舞雩頗是自然的一笑,冀臨霄則愣了。 “是你?” “民女見過大人?!毕奈桷卸Y。 冀臨霄很快反應(yīng)過來,擱下毛筆,冷冷道:“你怎么進來的。” “民女是為見大人,才絞盡腦汁想法子進來的。” 冀臨霄面目再一沉:“你是跟著給冀府送菜的那個呂家老伯進來的吧?!?/br> 他怎么知道?夏舞雩愣神。 冀臨霄黑著臉道:“你鞋底沾了片菜葉?!?/br> “民女唐突?!毕奈桷ψ骰炭譅睿∧_在地上一蹭,就把菜葉蹭掉了,幽幽瞧著冀臨霄一張青黑色的俊臉,心想這御史大人還真有兩下子。 她又說了兩遍:“民女唐突,唐突了大人,還望大人勿怪?!?/br> 唐突?勿怪?明知道是唐突還敢跟著送菜的呂老伯混進來,分明就是知法犯法吧! “大人,是民女裝可憐騙了那呂老伯才進來的。他以為民女與哥哥因冀府高墻大院,不能團聚,這才心生了憐憫。請大人不要遷怒于他?!?/br> 這話將冀臨霄正要出口的斥責堵回去,這女人都自身難保,還能想著幫人開脫,哼,也就這點還值得贊賞,罷了! 細觀冀臨霄神情,夏舞雩心知方才那番話說對了,唇角不著痕跡翹了下,又迅速放平。果然,御史大人對“良善”之人心軟。 既然自己暫時無憂,夏舞雩便后退一步,給冀臨霄行萬福大禮,說道:“大人,民女此來是有事相求,此事關(guān)乎許多人的性命?!?/br> 一聽“性命”二字,冀臨霄略怔,嚴肅了些許:“你說?!?/br> “大人查封軟紅閣的命令來的太突然,我們不知是犯了什么罪,卻要被斷送生計。軟紅閣若沒了生計,坐吃山空是遲早的事,到時候大家沒錢又沒飯,一個一個相繼餓死了,這難道不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 冀臨霄唇角抽了抽,俊臉再度蒙上層漆黑。 這次查封軟紅閣是他再三拿捏后才做下的決定,他知道青樓女子不好擺平,囑咐了去執(zhí)行命令的差役受著她們打罵,卻沒想到這女人敢找到他府里來。這要是良家女子,能干出這等毫無禮數(shù)的事嗎? 再看一眼夏舞雩的樣貌,穿著件平凡的粗布花衫就罷了,這妝怎么還是濃的跟妖精似的,尤其那雙倒月形的眼睛,水波瀲滟,冷傲幽深,分明是一副勾.引人卻還骨子里十分不屑的神態(tài),惹得他這樣公平公正目不斜視之人都不敢正眼看她。 豈有此理! 冀臨霄甚是厭惡,繼續(xù)批閱起公文,一邊冷道:“這幾個月來本官接到數(shù)名夫人告狀,直指你軟紅閣引他們家中相公玩物喪志?!甭犓谩拔铩弊直葦M他們,夏舞雩眼底飛速的劃過一抹不悅,“那些夫人中有幾位是圣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即便在圣上面前也能說上話,她們還專門提到你,要求本官以糾察之職清查軟紅閣,否則她們便要集結(jié)府中親衛(wèi),去將軟紅閣鬧翻?!奔脚R霄沒好氣道:“婦人爭風吃醋之事,圣上不會深究,本官卻不能看著軟紅閣被她們拆了。下令查封軟紅閣,不過是緩兵之計,暫時讓她們冷靜下來,稍后便允你們繼續(xù)營業(yè)?!?/br> 所以?敢情御史大人是為了保護軟紅閣,才不得已阻她們的生計? 可軟紅閣有錯嗎?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是男人潔身自好、忠于婚姻和家庭,縱使秦樓楚館貯有萬紫千紅,又能怎么樣呢? 自己不安于室,弄潮獵艷,卻怪艷色傾城,勾了他們的良知。夏舞雩心中為姐妹們抱不平,冷笑道:“都說你冀臨霄是青天大老爺,不畏權(quán)貴,鐵面無私,沒想到幾個命婦爭風吃醋的言論就把你嚇到了,該不會街頭巷尾那些對你的好評,都是你找人制造出來的吧?!?/br> “放肆!”一股怒氣梗上冀臨霄的喉間,“本官這么做乃是為了保護軟紅閣,防止混亂斗毆,造成人員受傷。本官是為你們好,你不要不識好歹。” “為我們好?”夏舞雩嗤之以鼻:“當官不為民做主,倒想著息事寧人,還說的這么言辭鑿鑿,民女不服!” 冀臨霄想說“本官心意已決”,卻見夏舞雩忽然靠到他近前,上身前傾,一張臉仿佛要挨上他的臉,眼底忽熱忽冷的眨了眨,軟軟說道:“大人如不收回查封軟紅閣的命令,民女就不走,大人,你應(yīng)是不應(yīng)?” 冀臨霄沒想到她忽然來這么一手,驚得脊背一緊。眼前美人越靠越近,眼眸像裹著江南醉人的煙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