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

    “好了?！蔽液V定地說。

    魏郯在鏡前看了看，彎彎唇角，“不錯?！?/br>
    我亦笑笑，正要下榻，忽然，魏郯手臂一攬，將我摟至身前。

    燈火在銅鶴的嘴尖上燃著，照在魏郯的臉上，半暗不明。

    他的臉離我很近，似乎呼吸也膠著在一起，我的胸口與他相貼著，只覺腦子里剎那空白。

    “夫人這么著急走做什么？”他嗓音低沉而緩慢，和那臉上的神色一樣不可捉摸。

    我望著那雙黝黝的眼睛，其中分明閃動著某種神采，熾熱、渴望或壓抑……腦子里忽而跳出那交纏的身體。

    心猛烈地撞將起來，口干舌燥……

    他微微張口，雙眸籠在眉骨和黑睫的陰影之下。

    “后日，我去青州?！?/br>
    ☆、窺視

    我懵然，看著魏郯的臉，眨眨眼睛。

    他看著我，唇邊仍然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雙眸卻已經(jīng)黑沉得沒有波瀾。

    “青州？”我重復(fù)道。

    “嗯，”魏郯道，“譚熙三日前突襲，父親已令三軍備戰(zhàn)，不日北伐?！?/br>
    我：“……”

    我不得不承認(rèn)，魏郯很有讓人瞬間心情跌沓的本事。方才的曖昧和旖旎已經(jīng)如遭遇過境狂風(fēng)，蕩然無存。

    魏郯松開手，除了仍與我并坐在榻上，其余表現(xiàn)安分守己。

    “夫君要去多久？”我問。

    “去多久無甚要緊，”魏郯道，“此戰(zhàn)兇險，想來夫人亦已猜測得幾分?！?/br>
    我心中一驚。近來的天下局勢我知道不少，譚熙在北方號稱擁兵百萬，聲勢最重。那日公羊劌還說朝中錢糧缺乏，如今魏傕竟就要伐譚了么？

    “我記得傅氏祖地是淮南?！蔽痕昂鋈坏馈?/br>
    “嗯？”話題跳得太快，我愣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

    魏郯看著我：“想來夫人多年不曾回去，我已同父親母親稟過，下月夫人回鄉(xiāng)祭掃?！?/br>
    我不明所以：“祭掃？”

    只見魏郯的唇邊仍掛著些玩味，聲音卻沉穩(wěn)：“夫人亦知曉，我與夫人婚姻，乃出于權(quán)宜。我側(cè)室東北角埋有金十斤，夫人離開之時，可以取走?！?/br>
    我愕然。

    這些話，一句一句有如驚雷，我被震得暈乎，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一陣詭異的安靜。

    “夫君之意……”我盯著魏郯的臉，心砰砰跳，“這算是要出婦？”

    “不說出婦?！蔽痕霸捳Z緩緩，“夫人若愿意留下，仍是魏氏冢婦；若覺留下無趣，亦可離去。一切全憑夫人意愿?！?/br>
    我聽了，許久沒有說話。

    心里的感覺很是奇妙，就像一個逃荒的人四處摸索著趕路，戚戚然地走到一半，突然有人提壺攜漿駕著馬車來迎接你對你說吃吧睡吧將來愛做什么做什么。

    “這是丞相的意思？”我問。

    “不是?！蔽痕暗溃拔也粡?qiáng)人所難。”

    魏郯終究沒有留宿，他說魏傕夜里要議事，穿上外衣就走了。

    我則一夜未眠，躺在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半睡半醒之間不知過了多久，仆人們的低語聲在院子里響起，我睜眼，窗戶的白絹上已經(jīng)透著些晨曦的光澤。

    榻前的椸上，只有我的衣裳掛在上面，旁邊空蕩蕩的。我盯著那里，魏郯昨夜對我說的話反復(fù)回響在腦海中。

    他說我可以走，還能帶上他的錢財。

    我可以走，離開魏氏，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去……

    說實(shí)話，我的心的確不在這個地方，我從來沒有把這里當(dāng)成過家。

    我想去的地方很多很多，最向往的地方，卻是小時候聽父親座上方士說的海外。他說一直往東邊走，會看到大海，乘桴漂于海上，會遇到無數(shù)的島嶼。上面有仙人妖獸，亦有風(fēng)情各異的民人，花開四季，寶光如霞。

    若嬋曾經(jīng)笑我，說這些故事都是方士們?yōu)榱蓑_吃騙喝編出來的，相信這些還不如相信在終南山砍一輩子柴會成仙。

    這話對我打擊很大，可是后來，父親一個舊屬奉先帝之命出使海外歸來，他告訴我，往東走會見到大海是沒錯的，有海島也是沒錯的，仙人寶物卻是空話，海島上的民人也多是粗鄙不化的土著。

    “不過那天地可真是美。”他黝黑的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小女君將來可去看看，碧海藍(lán)天無邊無垠，乘舟破浪，就像魚兒一樣自在！”

    像魚兒一樣自在……這紛雜的天下，如今也仍然會有像魚兒一樣自在的地方么？

    我翻個身，輕輕地嘆了口氣。

    阿元進(jìn)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穿好了衣裳。

    “夫人，”她打著哈欠問，“聽說大公子昨夜又回了兵營？”

    “嗯?！蔽掖鸬?，俯向水盆洗臉。

    待我把臉拭凈，阿元走到我身旁，低聲道：“夫人，我父親方才來信了?！闭f罷，將一個折得很小的紙卷塞到我手里。

    我精神一振，示意她掩上房門，自己走到窗臺下展開細(xì)看。

    信中，李尚說昨夜盧府已經(jīng)付清了rou錢六千，減去買牲畜、屠宰、運(yùn)送耗費(fèi)的三千四百錢，盈利二千六百錢。

    我看著這個數(shù)字，簡直心花怒放，昨夜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一下飛去了九霄云外。我想了想，立刻提筆跟李尚回信。我告訴他，魏傕將北上伐譚熙，必定要準(zhǔn)備大宗脩rou；另外，軍士出征，傷病乃是常見，李尚如果有空余，可到鄉(xiāng)中看看有無草藥可收。

    這日以后，我一連三天都沒有再見到魏郯。

    期間，他身邊的侍從曾回來過，說要準(zhǔn)備出征的衣物。我親自收拾，除了夏天的單衣，秋天的厚衣也給他挑了兩三件。

    相比魏府中的平靜，外面的風(fēng)聲卻是傳得正盛。阿元告訴我，市面上的糧食已經(jīng)限緊，所幸藥材產(chǎn)地在鄉(xiāng)野之中，李尚收得了許多。

    還有一事，城郊丹霞寺的比丘尼送來一張?zhí)?，說兩日后要辦法會，邀郭夫人前往。

    丹霞寺是郭夫人常年供奉之地，可是現(xiàn)在魏傕要出征，郭夫人每日忙里忙外，哪里有空參與什么法會。于是，參加法會的事又落到了我身上。

    其實(shí)，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因?yàn)槿魦仍?jīng)托阿元送口信來，說法會當(dāng)日，她在丹霞寺內(nèi)等我。

    “若嬋女君說，她有出好戲要給夫人看?！卑⒃f。

    我聽到這話，額角跳了跳。

    這個法會八成是若嬋弄出來的，她算準(zhǔn)了郭夫人不會去。若嬋總是這個樣子，什么事都喜歡走彎彎道道，別人嚇一跳她最高興。從前小女兒游戲時是這樣，上次在瓊花觀是這樣，這次我也預(yù)感不會是什么好戲。

    從瓊花觀回來我就明白，或許若嬋還會像過去一樣與我親近，可是我們之間有些東西已經(jīng)變了。

    而或許我天生就是個容易好奇的人，若嬋是姜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