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便越過崇山峻嶺，傳到了他的耳邊。

衛(wèi)商曲長長地嘆了口氣，放下筆來，一只大手罩住封逸的臉蛋，將他一顆腦瓜子耍弄了幾下，意圖看看他腦殼里究竟裝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

西邊疆境一帶，他不是沒有去過。

好好舒適安逸的皇宮不待，偏偏要跑到那種鬼地方。

真是個難伺候的主。

不過衛(wèi)大將軍浸yin戰(zhàn)場多年，倒不會連只貂都保護不好。

腦袋里缺根筋的小皇帝執(zhí)意要去邊疆憶苦思甜，他也就同意下來。

正好讓這只貂感受一下皇宮外邊世界的殘酷，回去后就好好窩著，別又偷偷溜去其他地方。

討伐區(qū)區(qū)一個羌族，不光是大將軍重新披堅執(zhí)銳，就連天子也要一同去督戰(zhàn)，不僅震驚朝野，便是得到探子回報的羌族人也開始害怕起來。

畢竟軍隊當中的有些人，是曾親眼見到過衛(wèi)商曲的鐵騎是如何將他們王國的尊嚴踐踏得支離破碎的。

當年方過了弱冠之年的衛(wèi)商曲一路直打到他們王都，本來稍微再進一步，便能將他們滅族了，但由于那時的帝王已經對這位年輕的將星生出猜忌之心，急招他撤軍回京議事，才與羌族暫時簽訂了城下之盟，匆匆趕往京都。

如今，這頭虎狼經歷那么多年的摸爬打滾，不知又強大到了何種地步。而晉朝早已是他的一言堂，解了心腹之患，還會有他們疥癬之疾的活路嗎？

然而，羌族的新任國王顯然沒有大禍臨頭的自覺，以為龐然大物的晉朝真把自己當成了一回事，與他的將士們干了一碗烈酒，將彎刀抽出刀鞘，揚言稱誰若將與羌族不共戴天的仇人衛(wèi)商曲斬于馬下，或者俘虜的晉朝皇帝，便將他的國家分與誰一半。

在一派士氣沖天的喊聲里，親身與晉朝大軍交過戰(zhàn)的一些老兵卻想著如何逃跑了。

第45章大將軍怎么還不來爬龍床

封逸在轎子里坐得煩悶，便牽了他的青驄馬,與騎著疾風烏騅的衛(wèi)商曲并駕齊驅。

西北荒漠,風沙連天。往前望，是無盡的黃沙；往后望,是綿延到視野盡頭的將士。

聲勢浩大的軍隊，如同遷徙的巨型蟻群,密密麻麻，前面領著后面,后面跟著前面。封逸前后左右好奇地瞧了會兒，問道：“要是有人掉隊了怎么辦？”

衛(wèi)商曲聞言,稍稍踢一腳馬肚，說：“它們認路?！?/br>
封逸聽了,玩笑地與他的馬駒說：“你可要跟緊你旁邊的前輩！”

青驄馬與烏騅似能聽懂人言一般,一前一后地嘶鳴起來。

衛(wèi)商曲看著他低垂的腦袋，目光柔緩。

“陛下要是不見了，孤會親自把陛下找回來,”他低低地說,仿佛在許下一個無比珍重的諾言,“不論去了多遠的地方?！?/br>
跟在兩人身后的是衛(wèi)商曲的部將們。

看著他們將軍那溫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的目光，這些膀大腰粗的鐵漢們幾乎驚掉了一排下巴。

不是說衛(wèi)公與陛下勢同水火嗎？

不是說衛(wèi)公挾天子以令不臣嗎？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經過長達半個月的跋涉,大軍終于就地扎營搭寨。

封逸冷得死搓著雙手呵氣，衛(wèi)商曲扔了個小暖爐給他,進帳與眾將士商議攻城策略。

封逸不想讓別人發(fā)現他的身份,穿了普通的裘袍進去,站在衛(wèi)商曲身旁看他們布局。

將領們瞥見衛(wèi)大將軍對封逸的態(tài)度倒像是護犢子似的，便把他當成衛(wèi)商曲侄子堂弟一類族中的年輕小輩，年紀到了，便放戰(zhàn)場上歷練來的。

少數幾個知道內情的衛(wèi)商曲的心腹、副將，唯恐惹了主子不快，對此閉口不談。

所以，眾將士完全沒有往他們大晉天子的方向上想。

衛(wèi)商曲布置完具體事宜，幾個年紀在二十上下的小伙子瞧著這位衛(wèi)公親自帶在身旁教養(yǎng)的陌生少年長得格外可愛又討人喜歡，紛紛過來搭訕閑談。

幾個年輕人都是出身向衛(wèi)府效死忠的世家，衛(wèi)商曲看見他們對封逸喜歡得緊，也沒有多加理會。

商議決策時沒有他們置噲的余地，現下卻是他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幾個少年小伙聊得熱火朝天，紛紛勾肩搭背起來。

“據說陛下也隨軍御駕親征，不知道什么時候有幸能見上一面……”

有個少年嗤笑道：“反正不過是個傀儡皇帝罷了，討好他倒不如討好衛(wèi)公管用。”

另一位男孩搖晃著腦袋，十足正經地嘆了一聲：“也不知衛(wèi)公何時才會謀取大寶?！?/br>
他們的父輩跟著衛(wèi)商曲走來已有十余載春秋，卻永遠離開國元勛差了一步。

確實是令他們這些小輩惋惜的。

聞言，又有一個裝腔作勢的聲音插了進來：“你這么說，不怕掉腦袋嗎？”

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那嗤笑的少年便模仿帝王的口氣，瞪圓了眼睛，做出憤慨異常的表情說道：“放肆，竟敢對堂堂九五至尊不敬！來人啊，把這目無尊卑的小子拖出去給我砍了！”

一群少年皆是大笑起來，空氣中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天子為衛(wèi)公所架空，這早就成了天下心照不宣的事實。如今即便是宣之于口也并沒有多大干系。

高貴冷艷的貂中貴族封逸便安靜地站在那里看他們笑，決定不與他們計較口角小事。

呵，庶民。

于是等到了晚上，封逸作為親自出征的帝王，與衛(wèi)商曲一起站在高臺上犒賞三軍之際，他望著那些站在不遠處面如菜色的少年，樂得簡直合不攏嘴。

行軍在外以后，衛(wèi)商曲很少見小皇帝露出如此愉快的表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瞧見那些白天里與他一同談笑的伙伴。

一個個魂喪天外，全都是活見鬼的表情。

衛(wèi)大將軍將內情猜了個大概，向封逸尋問道：“要幫陛下出口氣嗎？”

封逸心神一動，在衛(wèi)商曲耳邊說了幾句，惹得衛(wèi)商曲一挑眉毛，搖搖頭，失笑地弄亂了這位鬼靈精小皇帝的頭發(fā)。

夠調皮的。

深夜，衛(wèi)商曲傳及命令，將這些少年召集起來。

在帳門外見到自己的好友，他們一陣苦笑，對為何自己被傳召心知肚明。

該來的總會來的。

也要怪他們魯莽愛嚼舌頭，哪里知道衛(wèi)公帶在身邊的小公子居然與九五至尊是同一個人。

進入主將帳內，果然見白日里那但笑不語的少年天子坐在大將軍的身側，戲謔地瞧著他們。

還沒等他們跪下去，封逸便瞪圓了眼睛，做出憤慨異常的表情說道：“放肆，竟敢對堂堂九五至尊不敬！來人啊，把這目無尊卑的小子拖出去給我砍了！”

少年們兩股戰(zhàn)戰(zhàn)，慌忙跪地求饒，但仍被侍衛(wèi)們拖了出去，直到一把闊刀落下，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