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無多——不用考慮，就是你了！”

第64章無名

他說這話之時，臉上依舊堆滿笑意,看上去沒有一絲一毫的或難過。

許楓心道,這人太奇怪了！

正常人倘若知道自己壽命無多,要么惶恐不安,要么悲痛欲絕，要么麻木處之，他卻毫不在意，有種命該如此的豁達，還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欣喜。

許楓不禁想，無名劍客真是矛盾，時常判若兩人。山道劍殺群魔時,他殺伐果決,一招一式凜冽而孤寒?；硇倲傊?為慕臨遞上蚱蜢時，他溫和可親，隨意又淡然。慕臨在七殺陣中昏死過去，因此沒有見到無名劍客。許楓卻清楚地記得,他肆意大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時的疏狂通透，還有道“可能很多時候，他也無能為力”時露出的一絲悵然若失。

他說過太多似是而非的話，干過不少令人嘖嘖稱奇的事。越是接觸久了，越是摸不清他是個怎樣的人，到底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

果然,聽了他說的緣由，慕臨將疑惑寫在了臉上：“……前輩，我頭一次見到像你這樣的人?！?/br>
言下之意非常明顯了——說起自己時日無多，怎能如此輕巧，一點兒也不沉重呢？

……你不怕死的么？

無名看他一眼，勾起唇角：“這有什么奇怪的？有的人還覺得活著不如死了好呢?！?/br>
“我這一生見了別人沒見過的風(fēng)景，走了尋常人不敢走的路，愛過別人可望不可及的人，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回想自己的一生，便是死而無憾了?！?/br>
“淡然處之，安然受之。唯一讓我無法放心離去的，便是我無名劍道的血脈傳承，”他話音一轉(zhuǎn)，又把話題扯了回來，“好在遇到你這株好苗子，能夠讓我得償所愿，臨終圓滿，實在是幸甚?！?/br>
“……”聽了最后一句，慕臨耳朵一熱，忽而有點兒不好意思。

許楓誠懇地接道：【阿臨，他說的對。你別覺得咱們占了他的便宜，說不定最后還是他賺了呢。】

【……】

無名微笑著見慕臨露出一點兒尷尬的神色，道：“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br>
慕臨道：“……前輩的意思是？”

“我將畢生所悟傳授于你，你要發(fā)毒誓，不能將我交予你的劍法泄露給任何人，也絕不可主動在他人面前提起我?！?/br>
聞言，慕臨眉頭一跳。許楓則伸出爪子，拖住毛茸茸的臉頰——這人還真是一貫的神秘，哪怕收了個“關(guān)門弟子”，也藏著掖著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作風(fēng)倒真的挺像隱姓埋名的世外高人。

可是……若他真的風(fēng)光霽月，不染塵埃，又怎么會怕別人知道？

顯然，慕臨也這么想，皺眉道：“恕我直言，前輩這樣說，反倒讓我起了疑心?！?/br>
“……你究竟在顧忌些什么？”

“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睙o名劍認真道，“無數(shù)歷史經(jīng)驗與慘痛教訓(xùn)表明，還是悶聲發(fā)大財?shù)暮?。?/br>
“你大可以四處打聽我是個什么人，但我保證，沒有人會認識一個不問凡俗、避世百年之久的劍客，反倒會引人注意，帶來更多的麻煩?！?/br>
“你也可以張揚炫耀新學(xué)的劍法，但如何和劍主們解釋，又如何面對他人的質(zhì)問懷疑，你可想好了？”無名劍客道，“我的目的很純粹，不過是覺得桃源難見，你這樣的少年更難見，一時起了惜才之心，想與你結(jié)一段露水般的‘師徒緣’……待我化作黃土白骨，你習(xí)劍時偶然想起，也算一樁夢中美談?！?/br>
他言辭懇切，眸中微光閃爍，雖然實質(zhì)上是在變著花樣勸他答應(yīng)、叫他不再深究，慕臨卻咂摸出了一絲不甚明晰的弦外之意。

“前輩，你是不是……很寂寞？”慕臨盯著他，忽然開口道。

“什么？！”無名劍客一怔，唇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哪有……你怎么會這樣想……”

“罷了罷了，”他目光一閃，昂起頭，不愿與慕臨對視了，“你要是愿意，就趕緊答應(yīng)我，隨便在心里發(fā)個毒誓，然后好好研習(xí)無名劍法，當(dāng)作安慰我這個孤寡老人吧?！?/br>
“……”慕臨思索片刻，很用心發(fā)了個“若我不保密，阿楓就永遠不叫我哥哥”的毒誓，道，“老前輩，你的性子倒是年輕的很。”

“人老心不老嘛，”無名劍客任由慕臨走了個過場，“唰”一聲抽抽出腰間桃花流水劍，劍花一挽，道，“看好了——！”

*

再次回到冰洞，慕臨有種浮生大夢、恍若隔世之感。

他依舊躺在冰臺上，血衣被換成了潔凈的里衣，傷口隱隱作疼，但不論身體還是精神，都比之前好了太多。

許楓臥在他旁邊，比他晚醒一刻，此時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伸出粉色的舌頭打了個大大的哈氣，才醒悟過來。

【阿臨？我們出來了？】

【是，】慕臨把他抱過來，放在膝蓋上，眸中閃過一絲迷茫，【我在想，方才我們經(jīng)歷的是真的么？】

許楓想了想，道：【應(yīng)該是真的，你可以試圖回憶無名劍客教你的劍法，用天緣劍試試?！?/br>
慕臨深以為然，從芥子中掏出天緣劍，凌空懸在胸前，保持打坐的姿勢，慢慢闔上眼。

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無名劍客的身影——輕、靈、韌、銳，一劍碎花，一劍破影，一劍斷流水。他的劍就是他的人，一招一式渾然天成，融匯了百家劍法與道心禪意，變化萬千又神幻莫測。

這樣的劍法，這樣的心境，慕臨只在四大劍主身上見到過。

無名劍客的聲音跨越夢境，在慕臨耳邊回響：“你太過拘泥于過往所學(xué)，還是放不開?！?/br>
“阿臨，看著我的劍。去嘗試，領(lǐng)悟，融會貫通，取之所長，然后，逐步化為己用，”無名劍客耐心而溫和，道“不要害怕瓶頸。相信我，以你的天資，你未來可期，前途無量。若是能發(fā)掘出所有潛力，有朝一日，問鼎天下也不在話下?！?/br>
“大道三千，你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劍道與劍心?！彼恢毙χ佳蹚潖?，眸光燦然，“……我會一直看著你?！?/br>
從未聽過這樣的話。從未得到過這樣直白又真摯的贊美肯定。突然之間，一股灼熱的暖流涌入心底，他的心口一片guntang。

信念抽芽，勇氣開花——無名劍客的話仿佛陽光雨露，灑在他的心田上，滋養(yǎng)那一株小苗，只等慕臨發(fā)力，將其養(yǎng)成參天花樹。

慕臨消化吸收新學(xué)的劍法時，許楓也臥在他旁邊，考慮之后的事。

按照原著的時間線，慕臨在關(guān)禁閉時，霍嶺一邊養(yǎng)傷一邊與霍無極周旋，同時談?wù)剳賽郏€(wěn)步升級。

不愧是一根辣條的親兒子，挺過前期的挫折，過的越發(fā)滋潤了。

不出意外，三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