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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意。但每當(dāng)沈寒香想起被他毆打、丟棄、不信任的場景,就再難回到新婚燕爾那時,那時李珺的臉還不是猙獰的。時光沒有改變一個人的五官,卻改變了她的心。 沈寒香的回憶到那個沒有幸運被生下來的孩子時,就戛然而止。她坐起來,向外要了個手爐。 披頭散發(fā)的三兩將熱滾滾的手爐包著給了她。 “姐兒怎么還不睡?” “有些冷了,有這個就能睡了?!鄙蚝銚荛_包裹手爐的絨布,卍字紋讓她心里好受了些,加上溫暖總是讓人貪戀。她手指摸著熱度,笑道:“去睡吧。” 再躺下之后,大概是懷中手爐的溫度催生出睡意,沈寒香很快就著了覺。 十月,孟良清奉旨出京,沈寒香為他送行。包下整個春風(fēng)得意樓第三層,站在面南的廊子上,風(fēng)吹得她臉蛋疼。 “記得寫信回來,藥得按著時辰吃,缺什么在信里交代清楚我好叫人去辦。要是身體有什么不適,即刻就要請人問診,別逞強(qiáng)?!鄙蚝愣似鹨恢唤痂傆竦谋咏o他,“酒不許喝,一切都多保重,等你回來?!?/br> 孟良清看著她,連飲三杯,才微笑著說:“都記下了。不敢抗命?!?/br> 孟良清確實不是她最合適的良配,但就在他隨軍出城,從她的視野里消失的那刻,沈寒香分明感覺到了,她已在盼望他歸來。 朝中整頓軍務(wù),查出一大波欺上瞞下的污點,皇帝雷霆震怒,從嚴(yán)處置牽扯其中的官員。 連陳川都忙得腳不沾地了,他閑時會去找沈寒香喝茶,本來預(yù)備等混熟了臉,站住腳就可以查鄒洪的下落,卻不想這場動亂持續(xù)到了來年夏季,按著忠靖候新薦舉的名單,站在大殿之上的官員幾乎都換了面孔。 “嚴(yán)相老了,不過也沒太讓忠靖候占便宜,這場仗太艱難了?!绷治牡履冒攘6号W鵡,鸚鵡一只腳抓金屬橫桿,一只腳提起,翅膀張開搖搖晃晃勉力維持平衡。 “你們說這些,我聽不懂?!鄙蚝憬o他二人注茶,“不過我聽說,監(jiān)察的官員快還朝了?!?/br> 林文德放下茶杯,揶揄道:“知道嫂子不會讓我白喝這茶,罷,誰讓我就是個跑腿的命?!?/br> 孟良清擔(dān)心信被截查,總先借著身邊信得過的副將名義,將信送到林文德處,林文德再送過來。 沈寒香收了信,就轉(zhuǎn)回屋里去了。 陳川喝了口茶,搖了搖頭:“今兒這晚飯怕討不到了?!?/br> “無功不受祿,我卻是有功之人,不如陳兄弟先告辭回去,這頓飯我是一定要吃到嘴的?!绷治牡滦Φ?。 他二人本是來這里時碰上的,性情卻相投和,又都在朝中為官,林文德便就交了這個朋友。陳川辦事漂亮,功夫又俊,連捉了幾名頗有門道的貪官,已從主事做到了侍郎的位子,正是新起之秀。連著禮部尚書也認(rèn)識了認(rèn)識林文德這位朋友。 “那成,你記得給我捎一只油雞回來?!标惔ㄆ鹕砀媪宿o,從門口乘一頂小轎回去。 他知道沈寒香與孟良清這門婚是跑不脫了,光祿大夫的女兒做了妾,沈寒香怕也不會是嫡妻,只不過他還是想要隔三差五去見一見她,但凡看著她高了興,他心里也高興。 甚或想到沈寒香次年要進(jìn)孟家的門了,他犯愁的也是到時候一年還能見得上幾面呢?一生又有幾個能見得著面的一年呢? 就在這種憂慮之中,孟良清回來了,陳川再去沈寒香那里小坐,已是守孝第三年的開春,他給她送年禮。 別院中陽光充足,沈寒香叫人在園子里搭了兩架長椅,她坐在石桌邊,趴著描一朵花樣子。那是富貴牡丹,她神情專注,陳川只看著,也不敢出聲,不想驚動她。 直至那招展的花枝落成,沈寒香方才捏著肩,叫丫鬟把東西都收起來。 “這回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兒?陳大哥送的年禮,都夠收兩口箱子了,明年就別送了?!?/br> 陳川想,明年大抵沈寒香就在孟家了,他同她有交情,同孟家卻沒有,要再送怕是連門都進(jìn)不去了。 陳川“哎”一聲答應(yīng)了。 一時間二人無話,來問沈寒香過幾個月要穿要用的那些衣裳物件的下人來來去去,后來白瑞也來了,陳川看了他一眼,起來告辭。 “少爺晚上會過來吃飯,請姑娘準(zhǔn)備著。” “我才懶得準(zhǔn)備,叫他來喝西北風(fēng)好了?!鄙蚝闫擦似沧欤旖菂s不禁浮現(xiàn)出笑意。 白瑞沒有搭話,下去找福德說話了。 沈寒香沒想到,今年第一次見到陳川的這一天,也是今年頭一次見到孟良清。她愣坐了會,叫人服侍著收拾齊整,寫了個菜單子讓廚房去做,不到天色轉(zhuǎn)暗那會兒,孟良清的馬車已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網(wǎng)絡(luò)有點問題一直顯示不全,重新貼過了不知道會不會正?!?/br> ☆、八十二 日暮飲雪,銀色鋪展開得滿園都是。沈寒香叫人開了兩壇去歲埋在梅花樹下的好酒,丫鬟捧去熱過。 “怎樣?”沈寒香笑著問。 孟良清抿著唇,將含在口中的酒液咽下去,蒼白的臉孔飛快被薄紅點染。 沈寒香連喝了兩口,才吐著舌頭,笑道:“好像甜了點?!?/br> 孟良清搖搖手,“剛好?!?/br> 二人賞雪、看花,孟良清裹著一襲重黑的貂皮大氅,沈寒香見他沒有手爐,把自己的遞過去,努了努嘴:“用這個。” 孟良清笑接了去。 “你還記得,我小時候,每次碰見你,你就捧個手爐,一副怕冷怕得要命得樣子?!鄙蚝銍@出一口氣,漫天雪花覆蓋庭前,她話聲中頗有些悵惘與懷念,“那會兒你就像個……”她遲疑片刻,忽然嘴角彎翹:“像個瓷人兒?!?/br> 孟良清微笑著不說話。 兩人的臉都發(fā)紅,沈寒香吩咐人去將最大的一間屋子打掃出來。 “既吹不得太久風(fēng),去屋里再喝?!?/br> 炭火上以青花大海碗裝了一整晚的rou,沈寒香拿燒火鉗撥了撥,紅光映得著孟良清臉上淡淡的神情。 “今兒都趕著來給我拜年,我連個回禮的封兒都還沒來得及寫?!鄙蚝闫财沧欤?/br> “人都在這里了,你想怎么謝我?”孟良清曼聲問。 沈寒香喝了酒,渾身都懶洋洋軟酥酥的,他二人分別臥在兩張小榻上,火盆擺在中間,底下鋪著袁三爺送的大花毛毯子。 沈寒香愣了會,竟沒作答。 “困了?”孟良清問她。 她抬起頭,火光中,那張溫和的,白玉一樣的臉,格外溫情款款。沈寒香一只手撐著額頭,腕上兩個玉鐲子碰得叮當(dāng)作響,她擺了擺手,“不困,你可困了?”她又想起來,“藥可吃了?” “還沒吃,就不知道是否有幸能借住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