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散落著水晶煙灰缸，一個銀質(zhì)煙盒，和幾疊他的文件。

    我有點愣住，張了張嘴，一時沒想好怎么答。

    他問：“是不是昨晚摔到了？”

    我趕緊否認。

    斯成說：“我?guī)闳タ瘁t(yī)生?！?/br>
    我搖頭：“不用看醫(yī)生?！?/br>
    斯成說：“讓我看一下?！?/br>
    我趕緊捂住褲子：“不用?！?/br>
    斯成直接拉開我的手，脫掉了我的雪地靴，卷起我的褲子，露出了半截小腿時，他手上的動作驟然停頓，然后我聽到他——輕輕地倒抽了一口氣。

    昨晚實在太累了迷迷糊糊就睡著了，我今天一早有課也還沒來得及看，就光覺得疼，這時候我低下頭，看到右邊小腿的外側(cè)有一大片青紫的傷口，乍一眼之下的確有點怵目驚心。

    我徒勞地想要擋住傷口，手卻被斯成緊緊地按住，他跪在我面前，細細地看了一下那片青腫的傷痕，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抬手按了一下。

    疼，我咬著牙死死地忍著。

    斯成眉頭越擰越緊：“怎么弄的？昨晚摔到了你怎么沒跟我說？”

    我搖頭：“不關(guān)你的事?！?/br>
    他認真地思索：“應(yīng)該沒有傷到骨頭，但還是讓醫(yī)生看過才好，今日太晚了，明天我讓鐘楚益陪你去醫(yī)院拍個片?！?/br>
    我只好不停地解釋：“不用不用，肯定沒傷骨頭，是我不小心磕了一下，沒事的，不用去醫(yī)院?！?/br>
    身側(cè)的人卻忽然沉默了下來。

    我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聲音也慢慢低了下來，終于歸于一片安靜。

    斯成扶著我的小腿，一動不動，氣氛說不出的怪異。

    過了好久，他終于抬起頭望我，一言不發(fā)，英俊陰沉的面容有薄薄的怒意。

    我要站起來。

    他猛地伸手，將我胳膊拉住。

    我又重新跌坐了下去。

    他的掌心貼著我的皮膚，異常的炙熱，還有點微微的發(fā)抖。

    他在我身前久久地沉默，像是在極力在忍耐著什么。

    “小豫兒，”斯成低著頭，我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他好久才說得出話，聲音如緊繃到了極致的一張弦，帶了一絲異常的顫抖：“斯定中竟然打你？”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

    斯定中在華爾道夫住了一個禮拜，他縱然仍在康復(fù)期，但每天的節(jié)目仍然花樣繁多，他好面子，從酒店出來到車上的這一段路程，便不肯再坐輪椅，我日日挽著斯定中笑靨如花地外出訪友。

    斯定中皮笑rou不笑地嘲諷：“你也不嫌累。”

    我刀槍不入，眉眼不動地答：“我不在舊金山，你說我離家出走，我陪你，你也有意見?！?/br>
    斯定中冷笑一聲：“天天笑得假模假樣，怕大哥覺得你不幸福？你就這么在乎他？”

    我于是不再說話，我已經(jīng)一再意識到說真話會讓人犯錯，無論他說什么，只要提到斯成，我一律不回答。

    就好象那天早上吳俊夫來敲我們的門，將一袋藥遞給我：“斯先生交待給你?！?/br>
    他之前親身赴舊金山替我們打點諸多事宜，我一直很感激他，客氣地道：“吳先生，謝謝你。”

    吳俊夫也客氣點了一下頭：“不用?！?/br>
    斯定中在里面招呼他：“進來喝杯茶，我大哥不來？”

    吳俊夫一板一眼地答：“斯總忙。”

    斯定中便不再出聲。

    吳俊夫跟斯成差不多年紀，似乎略長一兩歲，白面書生的模樣，但深謀遠略不容小覷，他是老爺子任職時的首席秘書，如今更是東宮太子身旁的第一助理，老爺子是將整個江山連同兵馬都托付到了斯成的手上，他一身正氣浩然，連斯定中也得忌憚三分。

    那一段時間，我夜里常常失眠。

    白天上完課，晚上陪著斯定中出去玩，一直到晚上一兩點，洗了澡躺在大床上，我身邊的男人是我的丈夫，我心里——想著的是另外一個男人。

    雖然住在同一間酒店，但酒店的精良服務(wù)品質(zhì)和對客人*的高度保護，我們根本不會有碰面的可能性，后來有一天夜里我在孔雀巷酒廊，見到他晚上回來，進來酒吧里喝杯酒，身上仍穿著正式西裝，神色卻是放松的，只是臉上有憔悴疲倦的神色。

    鐘楚益跟在他的身后，他們徑直走進了私人沙龍包間，我坐在吧臺下面的一個偏僻角落里，燈光很暗，他沒有看到我。

    于是我發(fā)現(xiàn)，他來紐約公干，明顯工作繁重，可是無論工作到多晚，回來時，他都會在酒廊喝一會兒酒才上樓。

    華爾道夫有幾個酒廊，他明顯偏愛孔雀巷，我也喜歡這里，小方桌鋪著潔白到刺眼的餐布，閃閃發(fā)亮的玻璃杯子，一小盆露出粉紅花蕾的綠色植物，一切都像五十年代的老舊美國電影。

    他有時身旁有人，鐘楚益，或者是吳俊夫，有時他獨自一個人，有旁人在時，他尚能維持談笑風生的風度，若是他獨自一人，便一句話都不說，有時他進來時有艷麗的女郎端著酒上來搭訕，他只抬眼無動于衷地望了一眼，立即有侍應(yīng)生上前將女人請走，他獨自一個人走進包間，面無表情的臉上——有種莫名微微寂寥的神色。

    我坐在外面，斯定中打電話來，我離開時候，是凌晨兩點多。

    斯成仍然逗留在酒廊里。

    我在煎熬之中度日。

    一日，我在外出時，卡爾絲在套房的門前攔住我，笑吟吟著說：“你丈夫非常的迷人?！?/br>
    我不動聲色：“我知道。”

    我早已發(fā)現(xiàn)他們倆的關(guān)系，從第一天在我東村的那件屋子她打開門開始，卡爾絲望我那種神色，那種得意的神色，同樣身為女人，只要有眼睛，都會看得見。

    卡爾絲興致勃勃的：“你不想聽一下？”

    我冷淡地說：“那是你們的事情，我沒興趣?！?/br>
    卡爾絲可沒打算放過我：“我每次只要給他按摩腿部和腰部，他的反應(yīng)都非常的可愛，他肌rou太結(jié)實了，胯部的線條如此的漂亮，東方男人有這么英俊的身體，真是難得——”

    我居然聽了下去。

    我知道，縱使我跟斯定中已經(jīng)結(jié)了婚，我在日常事情上無一不盡心盡意服侍他，但我們心底都清楚，在男女最私密的那一層關(guān)系上，因為受傷的關(guān)系，他自卑，而我青澀，他需要人幫助恢復(fù)自信，而我卻沒有熱情和技巧，他從成熟的西式女人身上找回激情和雄風，我竟然絲毫不覺得意外，因為我的確不是一個稱職的妻子。

    卡爾絲道：“你們看起來感情不好，你不考慮離婚？”

    我甚至還笑了一下：“我們會不會離婚，是我們的事情?！?/br>
    夜里我在客廳用電腦寫功課，斯定中回來，我說：“你給我留點顏面?！?/br>
    斯定中看我一眼。

    我有點不耐煩地說：“今日你的按摩師來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