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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安見袁崢要分開自己把玩的兩只手,便抬頭去看他,輕輕地嗯了一聲。方才的不快早已煙消云散,簡直像是不記得了。袁崢用另一只手去捏住久安的下頜讓他看著自己,久安聽話得很,將他擺成什么樣兒他就是什么樣兒。“你為何不說話?”久安呆呆地看著袁崢,仿佛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你知道我是誰么?”袁崢緩緩地逼近了他,灼灼地注視了他。久安靜靜地坐在他面前,好奇地將一雙眼睛瞪得又圓又大。袁崢在此時此刻,忽地笑了,他說:“我是袁崢。”久安的嘴里由此蹦出了連日來的第一個字,他用力而糟糕地說道:“崢——”袁崢愣了愣,心中是越發(fā)明白了起來。他緩緩地伸手扶住了久安的后腦勺,讓他與自己額間相抵地靠在一起,心中起伏出難以言狀的波動。久安是乖巧安靜地與他貼額靠在一起,同時還抬起黑眼睛去看人,他的眼中純粹得空無一物,清明地只倒映了一個袁崢。“崢……”久安又喃喃地小聲念了一句。袁崢的手從他的后腦滑向了他的脖頸,輕輕地收攏了,眼中滿含華光,應聲道:“是我?!?/br>久安得了回應,便眨了眨眼睛,遲疑卻清晰地又說了一次,“崢?”袁崢心中涌起熱流,眼中幾度閃爍,忍不住探頭吻了吻久安柔軟潤澤的嘴唇。久安不躲也不退,這時就伸出手去摸二人嘴唇想貼的地方。袁崢緩緩地退離了一些,久安一面盯著袁崢的眼睛,一面用手指按住袁崢的嘴唇,口中毫無意識地淡淡呢喃道:“崢……”袁崢心想,老頭給了我一個赤子。久安仿佛在那一場雪崩中舍棄了一切,只留下了本性,言行舉止與一稚子無異,連聽說行走都不會了。隔日里,陸宣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袁崢手持一只布團的圓球上下地拋接,而久安興致盎然驚為天物地凝神注視,百思不得其解,乃是頭疼得很。他問一旁的季川西,壓低了嗓門,生怕被袁崢聽見地輕聲說道:“這……算什么?說是傻了也不是,這算什么?”季川西也答不上來,是一樣的頭疼。陸宣挺起了胸膛,試探一般地走上前去,也在床前的一處落了坐,他斟酌地輕聲道:“久安,球好玩么?”久安一心一意地看著那布團的圓球上上下下地在袁崢的掌心跳躍騰挪,哪里愿意理會陸宣的問話。袁崢不拋了,抓著那布球?qū)﹃懶溃骸八缃窬透鷤€孩子一樣,聽不懂你說什么?!?/br>久安見袁崢不拋了,好不傷心,抓耳撓腮地嗚嗚低呼了起來。袁崢看回他,沖他一笑,又接著開始上下拋接起來。久安大悅,其樂無窮地“啊——”了一聲,堪稱中氣十足。袁崢見他這般快活,便將那布球往他那兒一扔,久安見狀,大驚失色地猛然閉上了眼,那布球綿軟地在他鼻梁上一撞,便彈了出去。久安睜眼見那布球不翼而飛,慌亂地抬手拍打起了被子,啪啪地鬧個不休。季川西彎腰拾起了那掉落在外的布球,走了過去,俯身遞給了他,輕笑著柔聲道:“久安,球在這兒呢?!?/br>久安一把奪過攥在了手心里,狐疑地瞟了季川西一眼,接著便沖他粲然一笑。袁崢撫了撫他的腦袋,輕聲說道:“他這是第一回笑?!痹瑣槷斦姘阉斪髁艘粋€孩子,覺得他的每一個新模樣都該牢牢記在心里。陸宣欲言又止地問:“那他還認人么?”袁崢搖頭道:“不認人了。”陸宣驚愕地瞪眼道:“他……連我都不認得了?”季川西覺得陸宣這話說得也太自不量力了,便咳嗽了一聲,忍不住道:“他連七爺都不認了,如何還會認得你。”陸宣無比傷心地紅黑著臉,捶著胸口說道:“當初我和久安也是好得很哇?!?/br>就在這時,齊青從帳外走了進來,外頭下了一場小雪,他帶著一身的寒氣跺了跺腳,隨手解了披風的云帶,往邊上一扔便往里走去。一抬下巴一皺眉,齊青問道:“怎么樣,好些沒?”陸宣張口就說道:“他都不認人了!”齊青倒是不在意這些,走近了一看,也不顧陸宣的話,徑自說道:“瞧著怎么有點傻?”季川西覺得這話得犯袁崢的忌諱,便立刻插出去說道:“外頭的雪大不大,瞧你怪冷的?!?/br>齊青擺手,仍舊是盯著久安細細打量。久安上下地翻動著手中的布球,學著袁崢方才的樣子將他投擲起來,第一下出手晚了,袁崢伸手替他接了又放回他手心里,久安雙眼若月牙地笑看著袁崢,袁崢摸了摸他的頭,對他說:“高興了?”久安吸了一口氣,是要說話的樣子,可一張嘴他又迷茫了,最后只是沖著袁崢“嗷”了一下。齊青擰眉,毫不遮掩地喝了一聲,問道:“真傻了?”季川西暗暗地拉扯了一下齊青,低聲地咳了咳,再一次插出去問道:“你不是往孫將軍那兒去了,孫將軍怎么說?”這話問了個正著,齊青找了把椅子坐下了,果然答道:“達日阿赤一死,那些剩下的就不成氣候了,不出三天就能料理得,速布臺那兒也妥當了,霍帥定的日子,就定在除夕前兩日動身回連云山?!?/br>季川西直言道:“那倒是不匆忙?!?/br>陸宣有些傷心地看著久安,末了一揮手,“罷了罷了,好歹人活著,什么都好?!?/br>話音剛落,他被心力交瘁的季川西猛地拍了一記后腦勺,明白過來后,陸宣十分顧忌地看向袁崢,而袁崢的臉色的確有了異樣,袁崢在聽到“連云山”這三個字時,臉色就明顯地一變。他直直地望向玩球的久安,然后默不作聲地看向了別處。入夜后,袁崢又回了久安的營帳。這時,久安已睡得沉了。袁崢長身立在床前,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黑暗中久安的睡顏。袁崢默默地想,他什么都舍棄了,如同赤子一般地蘇醒過來,他喝了一碗孟婆湯回了人世間,之前種種全成了上輩子的事——多好,連帶著林壁堂也成了上輩子的人。他重活一回了,什么都是新的,自己成了他看見的第一人。袁崢冷冷地一笑,他再也不必擔心會輸給林壁堂了。袁崢的腦中閃過那夜霍驍與林佑熙在一起時的身影。暗色的營帳里,久安半張臉都埋在枕褥里,身軀蜷縮在一起,而袁崢高大地立在床前,覺得他很小——那么小,自己怎么就藏不住呢?袁崢腦中的一根弦忽地崩緊。為何不將他藏起來,藏好了往后秘不示人,他就是自己的了。他慢慢地俯身而下,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