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他淡淡道：“昨日酒足，又與眾人談玄入夜，著實酣暢?？上驴途惺茨鼙M興?！?/br>
這話沒有一字貶低，但是司馬越聽在耳中，卻皺起了眉頭：“之前還聽人說，那人才華橫溢，高絕逸雅，怎會如此？”

“姿容氣度，是萬萬挑不出錯的。但是此子循規(guī)蹈矩，又深諧佛法，終非吾輩中人?！蓖跹芤馕渡铋L的說道。

這下司馬越沉下了面孔：“那明日覲見，豈不麻煩？”

只是聽王衍說這兩句，司馬越就對明天要見的人失去了好感。他也清楚小皇帝很可能暗自盤算著拉攏人馬，若是那梁子熙反投了天子，還留他何用？

王衍卻微微一笑：“非吾輩中人，卻也未必不能為太尉所用。只要遠(yuǎn)離朝堂，又能有什么作為？只需明日上殿，看他是尊不尊天子，就足能定奪?！?/br>
這話說的含糊，但是話里的意思分明。如果梁峰自己投了天子，那萬事介休。反過來，如果他能看清朝中局勢，向司馬越俯首。用上一用，也未嘗不可。左右都是恩賞，讓天子來，不如讓他這個三公之首來做。

司馬越倒是沒想到王衍會如此說，沉吟片刻才道：“可若是得了一州，背心所向，豈不麻煩？而且梁氏根基太弱，聽聞之前與太原訂婚，卻鬧得新婦未嫁即逝。如此浮萍，如何平定一州？”

“正因此子毫無根基，才需依附擎天之樹。否則投了他主，又如何為太尉盡心？”王衍這次可沒客氣，直言道。

太原王氏和瑯琊王氏同姓卻不同支，兩家也相當(dāng)有競爭意識。武帝在時，太原王氏占了絕對上風(fēng)，王渾一脈受盡恩寵。而現(xiàn)今，他則代表瑯琊王氏站在了這個位置，比王渾當(dāng)年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可能，他自然希望本家保住如此地位。王浚那個幽州都督，就讓他十分警惕，再來一個親族助力，可不是他愿見到的。

這倒是個嶄新思路。司馬越不禁頷首：“司空所言甚是。是忠是jian，可用與否，還要殿上才能辨出。唉，陛下年幼，總是易被人挑撥，還當(dāng)任人為賢才好。”

話說的光明正大，但是真正想法，在座兩人都心知肚明。

王衍漫不經(jīng)心的搖了搖手中麈尾：“太尉勿憂，我這里到還有兩人，才逸出眾，可堪一用……”

也不管那個姓梁的了，王衍大大方方推銷起了剛剛籠絡(luò)到手的“賢才”來。

第191章陛見

天還未亮,牛車就駛出了官邸。今日是常朝的日子,也是上黨太守的陛見之日。按照規(guī)矩,百官應(yīng)在清晨進入宮廷，參加朝會。此刻空蕩的大街上，多出了不少車架,沿著銅駝大道向閶闔門而去。

在徐徐前進的車駕旁，崔稷策馬相隨。這些天，他也沒有偷閑，很是拜訪了一些相熟之人。以崔稷擁有的人際關(guān)系，當(dāng)然不夠格攀附公卿朝臣,但是哪個官員家中沒有幕僚客卿？這些掩在參天大樹之后的寒門子弟,才是他的目標(biāo)所在。

一番打探之后,崔稷得到了與之前推斷相同的結(jié)論。朝中想要指派新任并州刺史，但是人選一時定不下來,就讓小天子插了句嘴。也正因此,梁峰才得以入京。

這可是極難得的機會！若是晉升刺史,府君立刻能執(zhí)掌一州之地。就算是跟匈奴爭搶,也不會落在下風(fēng)。而地盤擴大之后，上黨的新政也能向其他郡縣推廣，人口、軍力乃至財富都會進一步增加。更重要的是，刺史已經(jīng)不是單純的守臣了，若是再加將軍銜，就是實實在在的封疆大吏，碰上王浚，也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了。

而想要擢升這樣的高位，最要緊的一點，就是獲得當(dāng)朝太尉的支持。沒錯，是司馬越的支持，而非天子的。理論上說，所有官職都該是天子親封，但是今時不比往日。朝中大小事務(wù)都掌控在司馬越手中。若是越過他，投靠天子，莫說是刺史，怕是連現(xiàn)在的太守職位都保不住的。

因此崔稷在探明消息之后，就三番四次叮囑梁峰，讓他在殿上表現(xiàn)出應(yīng)有的姿態(tài)。這可是關(guān)乎大局，容不得多想。

然而此時此刻騎在馬上，崔稷心中忍不住翻騰起來。一眼望不到邊的銅駝大道正前方，是高聳巍峨的閭闔門，所有朝臣的車駕都如同向那宮城屈膝的螻蟻。他們正走在洛陽城的中軸之上，即將進入王朝最核心的宮殿。就連他這個沒有資格上朝的人都開始激動起來，真正面對天子，得到他的恩賞和嘉許時，又有幾個人能保持理智？

若是一不小心，出了岔子，又要如何是好？

悶熱的晨風(fēng)吹在身上，讓崔稷背后冒出一層細(xì)汗。就連這漫長的道路，也顯得艱難起來。

由于不是正旦或冬至這樣的大朝，作為宮廷正門的閭闔門并未敞開，所有朝臣都要繞過正門，從掖門入內(nèi)。在宮門前，竹簾被挑了起來，梁峰在親衛(wèi)的攙扶下，步下牛車。

身穿絳朝服，頭戴進賢兩梁冠，假銅印墨綬，持象牙芴板。在這么一身打扮的映襯下，只是立在原地，就讓人覺出風(fēng)度儀態(tài)。

崔稷那懸著的心一松，低聲道：“府君還請謹(jǐn)慎以對。”

微微頷首，梁峰邁步踏入了宮門。此刻天色已經(jīng)微亮，隱隱能看清楚宮內(nèi)的格局。這種常朝，入覲的人并不很多，各個板著面孔，一副肅然模樣。這樣的氣氛下，梁峰也不便隨意觀望，跟著眾人一起來到了階下。

由于當(dāng)世跪坐的習(xí)慣，上朝是不許穿鞋的。所謂“劍履上殿”，是曹cao那樣的權(quán)臣才有的特殊待遇。只著白襪，踏在冰涼的石板之上，梁峰侯在殿外，靜待傳喚。

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時辰。站得兩腿都要發(fā)麻，殿內(nèi)才傳來了內(nèi)侍的呼喊：“宣上黨太守梁豐覲見！”

沒有絲毫怠慢，梁峰趨步入了朝堂?！靶煨袨椴?，疾行為趨”，所謂趨步，就是邁著小碎步急行。這是參見尊長，尤其是君王時必須的禮節(jié)。不過走起來，未必好看，尤其是那些身材胖大，年邁體衰之人，難免生出矯揉造作之感。

不過梁峰并未如此。博大衣袍隨著疾行簌簌搖擺，只得一握的纖腰搖曳如竹，宛若踏風(fēng)孤鶴，他來到了御階之下，俯身而拜。

“臣上黨太守梁豐叩見陛下！”

“愛卿平身?！?/br>
御座之上，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梁峰恭敬稱謝之后，方才站立起身。直到這時，他才看清楚面前的景象。

只見御座之上，端坐著一個少年。估摸十二三歲模樣，身著袞服，頭戴冕冠，也不知是不是臨時做的衣衫，穿在他身上，不見威儀，反而有些像是穿了大人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