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先生問安！”

“先生早！”一大群人立刻大聲喊道。

段欽的足下一頓。這問安的氣勢簡直快趕上校閱了，若不是早就習(xí)慣了這群粗漢的音量，恐怕都要給嚇出個好歹。

“諸位也早?！倍螝J走上了講臺，在案前坐下，目光掃過房間。

只見臺下涇渭分明，坐了兩幫人馬。一半是之前跟著周勘學(xué)術(shù)算的孩子，另一半則是軍中之人。除了那些學(xué)習(xí)繪制地圖的，還有十一名軍官也要進學(xué)。不過這群人會成兩撥，每日只來五人，剩下的還要主持部曲cao練。唯有奕延，到的很少。然而偶爾出現(xiàn)一次，學(xué)堂的紀律就會好的出奇，連走神的都消失不見。

看著奕延那副沒什么表情的冷峻面孔，段欽道：“今日仍舊是學(xué)習(xí)千字文，先從誦讀開始吧。奕營正，能否請你帶這些人讀上一遍？”

奕延的眉峰一擰，但是并未拒絕，拿起手中的書冊讀了起來。果不其然，這人的學(xué)識比屋中所有人都要強上數(shù)分，一字都未讀錯。文只有千字，不多時，便順暢讀完。

“讀的好?！倍螝J贊道，“誦讀乃是根基，還要仔細記牢文中含義。翻到第三頁，我們接著昨日學(xué)起吧?！?/br>
學(xué)堂中的書，都是府中刊印的，人人手中都用。段欽也不停頓，徑自講了起來。臺下雖然不少都是成年人，但是學(xué)問比蒙童還不如，他也就不故作艱深，務(wù)求讓所有人都能聽個明白。

不過對待學(xué)識，不同的人還是有不同反應(yīng)。那些學(xué)習(xí)數(shù)算的孩子最為認真，一眼就能看出nongnong渴求。軍中之人則稍差些，學(xué)繪圖的還算用心，那些將官就差強人意。不過這也是應(yīng)有之義，就他所知，軍伍之中大字不識的將軍還有不少呢，何況這些剛剛脫離奴仆身份的粗漢。

不過奕延的表現(xiàn)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在外人面前，他對自己的敵意倒是不怎么明顯，讀起書來也認真無比，還真有點聰敏好學(xué)的架勢。只是偶爾，他看自己的目光并不像看同僚或是師長，反而有點審視的意味，似乎他不是來進學(xué)，而是來監(jiān)視探查自己的。著實讓段欽有點哭笑不得。

半個時辰很快便過去。合上書本，段欽道：“今日回去，要把這兩頁書背熟，明日我會choucha一二?！?/br>
下面諸人反應(yīng)不一，不過奕延顯然沒放在心上。微微對他點頭行禮后，便向門外走去。段欽連忙趕了上去：“奕營正，前些日子定下的軍制變更，已經(jīng)有了框架。我正要找主公詳談。不知你是否有空，一同前往。”

這樣討論總比分別商談要快些。奕延果然停住了步伐，冷冷道：“有空?！?/br>
他的腔調(diào)可比學(xué)堂時生硬多了。不過段欽也不在意，跟著他一同向主院走去。

※

看見段欽和奕延一起走進書房，梁峰不便笑道：“可是軍制有了定案？”

會讓兩人同來的，想來也沒別的事情了。

“正是此事，草擬還請主公過目。”段欽恭敬遞上了昨晚做出的文書。這是他根據(jù)這幾日商談?wù)沓龅牟莅福淮鞴珜徍酥?，便能一一完善?/br>
梁峰接過書卷，看了起來，不一會兒便點頭道：“輔兵這一條，非常不錯?！?/br>
跟原來所有新兵都稱作輔兵不同，這次改制之后，輔兵將會一份為二，一部分為預(yù)備役的新兵，只要獲得三枚首級，就能升為正兵。這要求可比之前苛刻了不少，旨在控制正兵人數(shù)。另一部分則轉(zhuǎn)為廂兵，專門負責后勤，訓(xùn)練量比預(yù)備役要小不少。這樣大軍出動時，就能減少征調(diào)普通民眾。不過廂兵的待遇也比預(yù)備役要差了不少，基本就是民兵。

接著往下看，梁峰皺了皺眉：“正兵遷升，還是要算首級嗎？”

“唯有首級，可記戰(zhàn)功。若是不以首級記功，未免有失偏頗?！倍螝J答道。

奕延卻道：“征戰(zhàn)之時，唯有上下一心，齊頭并進方能取勝。若是各個只惦記著軍功賞賜，反而容易亂了軍心?！?/br>
這也是梁峰所擔心的，打仗其實并不是人人都能砍掉敵人腦袋。還有不少時候，要給隊友掩護，或是輔助攻擊。如果只算人頭，這些人的功績難免會被疏忽。而軍官奪功、爭搶敵首的事情更會層出不窮。

“那便按伍，按隊來算?！倍螝J道，“就如之前兩次軍功，都是擊潰倍數(shù)與己的敵人，才算大勝。只是把大勝換做首級數(shù)罷了。”

奕延似乎還想說什么，梁峰就擺了擺手：“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先試著定出規(guī)程吧。至于軍功獎賞細分這個，相當不錯?！?/br>
之前只有三等功勛，是按晉級來算，二十個三等軍功才能兌換一等，豈不是要二十場大勝？這樣太過艱難，不如細分，多出一些獎賞。譬如幾次可讓家人免役，幾次可讓孩子入學(xué)堂，幾次從軍十年便可退役等等，不一而足。同時這些軍功，也是晉升官職的必要條件，如此一來，自然人人都會奮勇殺敵。

“軍銜一事，也可定下?！狈较乱豁摚悍逵值?。

出陣之時，往往是按軍官的衣裳服飾來判斷身份地位的。但是這么一來，敵軍也很容易發(fā)現(xiàn)該打哪里。所以梁峰提出隊正以下的基層軍官，著裝要盡量統(tǒng)一，佩戴表示身份的標識，讓自己人能夠認清就好。這樣一來，萬一伍長或是什長陣亡，士兵們也能很快找到上級軍官，重新組織陣型。

梁峰本來是打算做個肩章之類的標志，但是發(fā)現(xiàn)穿甲之后很難辨認，便改成了袖標，按照后世的幾道杠來區(qū)分，就算不識數(shù)，也能看出杠是疏是密，倒是簡單了不少。

其后還不少雜項，也要一一討論。不過段欽漸漸發(fā)現(xiàn)奕延有一個毛病，只要是自己提出的意見，他就會立刻找出漏洞挑刺。這小子思維比想象中的還要敏捷，有些東西說出來，連他都反駁不得。如此探討是相當高效，但是著實讓人不快。也不知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

好不容易把大小十幾項內(nèi)容都一一定下，梁峰放下手中書卷：“如此一來，軍制就算大致定了下來。之后府中其他雜事也要再調(diào)配一下，思若你若是能找到可靠之人，也可薦兩個到梁府任職?！?/br>
“確有兩個故交才能頗佳，待我取信試試?！倍螝J立刻答道。

“如此甚好！”梁峰看了眼漏壺，“都正午了，你們便留下用飯吧。”

“多謝主公。”兩人拱手應(yīng)道。

段欽還是很喜歡梁府的飯菜，并非一般的蒸煮之法，這里多用炒菜，味道更香，口感也十分出眾，讓人胃口大開。主公其他方面并不挑剔，但是吃這一道上，卻頗費心思，每次陪主公用飯，也著實讓人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