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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就不攻自破。這可不是“詩乃心聲,無心作詩”之類的言辭就能躲過去的!眼看杯盞隨波逐流,不斷有人起身應(yīng)答,孫志不由看向不遠處的閘門。再等會兒,就有好戲看了。梁峰也在看戲。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曲水流觴的場面。雖然原主留下了不少記憶,但是似乎從未參加過這樣的公宴,對于曲水也沒什么印象。這游戲看起來就像一種另類的擊鼓傳花,只是被傳到酒杯的人,都要起身表演些節(jié)目。不過大家都是斯文人,自然不能唱個小曲了事,必須要賦詩或者清談。幸虧沒選賦詩。這種宴會可不是尋常家宴,真要是拒絕作詩,司馬騰恐怕會率先翻臉。清談就簡單多了,能夠鞭辟入里的本就不多,更像是一種邏輯游戲,看誰能把誰繞進去。無聊歸無聊,對他而言卻不算太難。反正紅毯已經(jīng)走過了,現(xiàn)在只要保持逼格就好。前面的人滔滔不絕,一個個都說高談闊論,引經(jīng)據(jù)典,偶爾還會引來眾人喝彩。樂聲也沒有停下,時大時小,就像伴奏背景音。梁峰斜倚在憑幾上,閑坐池畔。姿態(tài)不夠端正,但是青山綠水,雅樂吟唱之間,更顯悠然自在。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始終未少,梁峰卻全不放在心上,只是偶爾側(cè)身與王汶閑談兩句,似乎對那飄蕩在池中的酒杯毫不在意。看來那梁子熙確實沒有出仕之心??!不少人心中暗道。怎么說這都是個在并州刺史面前露臉的機會,不管之前是不是曾經(jīng)推拒了司馬騰的征辟,此刻都該表現(xiàn)些才華,讓對方刮目相看才是。若不是完全沒有入將軍府的打算,又怎會如此漫不經(jīng)心?孫志卻看得心中暗喜。看來梁豐根本沒有料到浮杯會停在他面前,如此毫無準備,等到杯停之時,只會更加難堪。很好,就是現(xiàn)在了!隨著他使出的暗號,水流突然加快了速度,向著下方飄去。直直躍過了三人之后,微一打旋,停在了梁峰面前。沒想到酒杯會這么快飄過來,梁峰微一挑眉,看向池畔。今天這個曲水池,乃是為飲宴專門開鑿的溝渠,從晉河引活水入池,蜿蜒數(shù)百米,構(gòu)成了一個不規(guī)則的橢圓形狀。在一個人工溝渠里,想要讓酒杯隨波,又偶爾停杯不動,唯有利用閘門控制水流。這也就是說,只要把守閘門的人有心,就能讓酒杯停在想停的地方。有人想讓他清談!目光落在了主座之上,梁峰淡淡道:“體弱不堪酒,還望東贏公見諒?!?/br>這是要拒絕清談?池畔頓時起了sao動,這可是曲水宴,怎么能接杯拒飲呢?司馬騰也愣了一下,還沒開口,一旁孫志就急急道:“若不能飲,刺史不妨賜茶代之?”司馬騰頓時醒悟過來,這是孫志在提醒他重視人才。當(dāng)初吳國國君孫皓嗜好飲酒,但是對量窄的中書仆射韋曜也敬重有價,常賜茶代酒,成為雅談。有了這個建議,司馬騰欣然頷首:“子熙自可以茶代酒?!?/br>兩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梁峰垂下了眼簾:“多謝東贏公體諒?!?/br>說著,他接過了身后侍女遞上的茶盞,舉杯飲盡。孫志興奮的睜大了眼睛。多虧他及時提醒,才讓那梁子熙未曾避過清談。現(xiàn)在代酒的茶水也喝了,總該清談了吧?之前酒杯曾經(jīng)過郭氏、高氏,還有將軍府中最善談的幾位書掾面前,這些人的辯論無不精要,又高調(diào)宣揚了道法之妙。如果梁峰說道不勝儒,就要有極強的經(jīng)史功底。如若贊揚莊子,那么他的佛子立場又要放在何處?這簡直是個無法避開的死結(jié),想不出丑,著實太難!誰料喝完茶水后,梁峰并未向?qū)O志想的那樣冥思苦想,窘態(tài)百出,而是微微坐正身形,干脆道:“漁父與仲尼同?!?/br>什么?!人家討論了那么多,你就答這一句?這經(jīng)文可是直斥孔子儒道大謬,是老莊與孔孟的正面較量,詫異如此之大,哪里相同?!眾人心中驚駭,孫志已經(jīng)冷笑出聲:“未曾想還有人敢言漁父與仲尼同?梁郎難道未讀過一文?”這話尖刻到了極處,梁峰卻微微一笑:“敢問漁父為有土之君與?侯王之佐與?若皆否,與圣人何異?”這也是一文中的開場之言,漁翁問孔子的弟子,孔子是做什么的。子貢盛贊孔子德行,制禮樂,定人倫,忠心國君,教化百姓。然后漁翁問他是孔子否是是有國土的君主,是否是輔佐王侯的臣子,子貢答否。于是漁翁笑著說孔子既不是君主也不是輔臣,cao心這些事豈非勞心勞力,失去本真?他離大道太過遙遠。這一段,乃是全文題眼,也是定調(diào)的基礎(chǔ),有了這段,才能引申出其下諸多思想。然而現(xiàn)在梁峰卻道,漁翁他自己掌管過國家嗎?輔佐過王侯嗎?如果沒有,他的理論要如何驗證,又何來駁斥孔子的做法?這是個標(biāo)準的邏輯問題,極難反駁。孫志張了張嘴,勉強道:“圣人皆有宿慧,乃是天授,自能生而知之!”圣人說的話自然都是對的,若是想駁斥這個,就是悖逆道、儒兩家的基本原則。而既然是天授,自然沒有治理過國家,也能知道治理國家的道理了。誰料梁峰沒有接這個話題,而是反問道:“禮從何來?真又何來?”“這……禮為人制,真從本我?!睂O志沒料到會被如此詰問,只得繼續(xù)答道。“人從何來?我又何來?”梁峰又扔出一問。我是誰?我從哪里來?這簡直就是無數(shù)哲學(xué)家探討的終極問題,又哪是孫志這樣的人可能答得出的。見對方一副張口結(jié)舌的模樣,梁峰輕輕搖頭,指向手邊蓮葉:“見蓮葉者,謂之青;見蓮花者,謂之紅;見蓮藕者,謂之白。然紅蓮白藕青荷葉,殊途同歸。見者之分,卻非本真之差,不過表相而。故漁父與仲尼同?!?/br>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漁父說應(yīng)當(dāng)順從天理,回歸本真,才能讓世界得以正常運轉(zhuǎn)。而孔子則想用禮法約束人們,讓人懂得三綱五常,從而使世界正常運轉(zhuǎn)。兩人的“道”,也就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雖然不同,但是目的卻是一致的,正所謂殊途同歸。這是梁峰熟知的說法。在后世儒道釋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要在這片大地生存,就必須做相應(yīng)的改變。而對立統(tǒng)一,才是辯證法精髓嘛。對梁峰而言,這說法天經(jīng)地義,但是對在座諸人,卻新奇到了極點。誰能料到也能做如此之解?可是仔細辯來,又覺得嚴絲合縫,無可反駁。魏晉之際,正是老莊之學(xué)興起之時。不少大儒都在重新解構(gòu)老莊和孔孟,或是用儒解釋道,或者用道解釋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