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柳爻卿道，“叫憨大和宣哥兒去，讓宣哥兒問?！?/br>
憨大是個漢子，不好進(jìn)屋，但宣哥兒是個哥兒，卻可以進(jìn)，而且脾氣厲害，不怕翠姐兒耍性子。

翠姐兒自從懷孕就沒消停過，現(xiàn)在到底是不是真的難產(chǎn)，誰也說不準(zhǔn)。

煎餅作坊那邊，宣哥兒一聽趕忙答應(yīng)，身上的圍裙、罩子啥的都脫了，跟著憨大一塊兒下山，去了賴跛子家中。

屋里正傳出一陣陣慘叫，中氣十足，宣哥兒進(jìn)屋看了眼，見兩個穩(wěn)婆都在，而且臉色如常，翠姐兒臉色紅潤，看樣子并沒有經(jīng)受多大的折磨，他這才開口問：“翠姐兒，如何了？”

“卿哥兒怎么沒來？”翠姐兒問。

“孩子還生不生了？”宣哥兒也問。

翠姐兒眼睛閃了閃，虛弱道，“宣哥兒這話怎么說的，孩子我自然要生，只是……我以為卿哥兒能過來看看我?！?/br>
“卿哥兒過來不過來的，也不耽擱你生孩子，難道卿哥兒不過來，這個孩子你還不生了？”宣哥兒看了兩個穩(wěn)婆一眼，不再跟翠姐兒說話，轉(zhuǎn)身走了。

那邊憨大已經(jīng)把東西放下，跟宣哥兒一塊出門，賴跛子送到門口，沒問柳爻卿為啥沒來。

只要不是真的害過柳爻卿的，他一般都會出手幫忙，就像正哥、明哥還有知哥兒、顏哥兒，只是翠姐兒不該等著柳爻卿來。

山上，柳爻卿聽了宣哥兒說完，嘆氣道：“翠姐兒也就惦記著我手頭的東西了，她以為我會過去看看，怎么也得看在未出生的孩子份上給點什么……她在賴跛子家里日子過得實在不錯，要是沒有這些心思，往后也不會受苦。”

“翠姐兒以前就是這種人，要不她不會愿意嫁給賴跛子?！闭茏痈缯f道，“這邊日頭不熱了，咱們挪個地方。”

“恩。”柳爻卿站起來，和哲子哥一塊兒搬矮床。

翠姐兒知道柳爻卿不會來看她，死了心，還沒到晌午便把孩子生了出來，是個小漢子，可是沒哭，也沒氣兒，渾身青紫。

賴跛子找來大夫，柳爻卿早有交代，那打扮體面還帶著小童的大夫也去了，診治到快要天黑才救回一條命，孩子總算有了哭聲，也喘氣了。

聽說了這個事兒，柳爻卿沉默許久道：“人心啊?！?/br>
晚上暖棚收工，柳爻卿特地叫知哥兒和顏哥兒下山去看看翠姐兒，兩個哥兒也都愿意，不過很快回來了，也沒說什么。

第二天柳爻卿才知道，翠姐兒見著知哥兒和顏哥兒，開口就要二兩銀子，說是要給剛出生的孩子買些好吃的，當(dāng)時知哥兒和顏哥兒就拒絕了，再回來后提都沒提翠姐兒。

“學(xué)堂開課，咱們?nèi)タ纯?。”一大早柳爻卿便爬起來，吃了飯就跟哲子哥提議。

學(xué)堂那邊除了讀書人就是村里人，還有慕名而來的外地人，哲子哥想了想點頭同意。

如今學(xué)堂名聲已大，在這群讀書人的安排下，村里一些年輕人不但認(rèn)識自己的名字，還認(rèn)識十幾個常用字，走在外面也敢跟別人吹牛了。

那些覺得自個兒就是一輩子在土里刨食，識字無用的，想法早就變了。因為學(xué)堂的先生不但教識字，還會講解一些故事，通過故事來反應(yīng)人生的道理，教人如何去做人。

比如說兩家人吵架，誰都覺得誰有理，與其天天吵架，不如找公正的人評理；比如說家家戶戶都知道上谷村有暖棚，冬天也有新鮮的菜蔬，可又有幾個人有那個膽量去批發(fā)了新鮮菜蔬運出去賣？又如何賣出去？

先生們或許不會具體教大家如何賺錢，卻會給大家心中埋下一個個引子，當(dāng)合適的實際到來，引子便能開花結(jié)果，讓人想出不一樣的法子。

而書生們年前年后雖然也在山上，卻因為暫時沒開課，趁機制作出新的教案，拿來給柳爻卿看了之后，又修改幾次，便準(zhǔn)備講出來。

跟同窗講學(xué)問，跟先生講學(xué)問，無論好的壞的，至少都能聽懂，可這些大字不識的漢子、哥兒們，要說給他們明白，那至少得大道至簡才行，并不容易！

并不比講學(xué)問容易，甚至如果講得好了達(dá)到大道至簡的境界，自身的學(xué)問也能更上一個層級。

書生們察覺到了，更加不遺余力。

今兒個是年后第一次開課，柳爻卿和哲子哥早早來了，瞧見屋里的人有不少，便知道大家都是抽空來的，畢竟現(xiàn)在家里都有活兒。

“上課?！绷核勺拥谝淮沃v課，他早已準(zhǔn)備的滾瓜爛熟，且不是第一次，并不如何緊張。

看著下面的漢子、哥兒，甚至還有幾個婦人，梁松子輕咳一聲，道：“我曾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天上到底是云在動，還是月在動，亦或是云和月都在動？我若是想明白這個，那么是否就能明白月和云究竟是什么？”

平日里大家隨時都能見到的場景，此時單獨提出來，竟是仿佛真的陌生一樣，在場的人都露出深思的表情。

第117章

“如果家里只剩下半桶水，有些人家想的是讓其他人挑水，而有些人則是自己挑水。”柳爻卿道，“這看似沒有區(qū)別，可天天挑水的人會不會有怨言，會一輩子愿意自己多干活嗎？自己挑水的人則永遠(yuǎn)都不會考慮挑水這點小事，這種人家要么和和睦睦，要么……會逐漸發(fā)家……”

“當(dāng)然，世事無絕對?！绷城涞?，“大家回去都想想，你們是愿意做一輩子挑水的人，伺候明明跟你們一樣，卻從不挑水的人？亦或是另外一種人？”

這種話，梁松子不敢說，甚至何碩也不敢說，在場的書生們都不能開口。

因為事情看似很小，卻隱含了天大的意義。小到村里的大家族，大到居住京城的世家，乃至皇家，都在維護(hù)一個家族往前走，其中齷齪和不公平，存在著，但只能無視。

就像柳老頭，一輩子都想讓家里和和睦睦，順便滿足自己的私心；就像皇帝，哪怕是明知道子嗣將來必然會走向爭斗之路，也還是享受那個至高無聲的位置的同時，還讓子嗣表面和睦。

不過柳爻卿說的話，可大可小，尤其是他現(xiàn)在身份不同，可以說也只有他可以說，也只有他有恃無恐，隨便說說，也就是一件隨便的小事。

但聽了課的人，就如同在他們心中散播出及其微弱的火種，也許隨時會熄滅，也許多少年后會燃燒成熊熊大火，成就一個精彩絕倫的人生。

“我倒是想到宣哥兒?！毕抡n后，有人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宣哥兒娘家做得那些荒唐事，大家都知道?，F(xiàn)如今宣哥兒跟娘家不來往是對的，要是回去補貼娘家，怕是宣哥兒和柳水河兩口子賺的銀錢一文都剩不下。”

“可不是，我聽說年前宣哥兒娘家又來了人，結(jié)果還沒進(jìn)村就讓宣哥兒知道，直接堵在村外頭。那宣哥兒的娘非說養(yǎng)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