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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只有一張床,被我爸占著。我要在這里睡,只能睡沙發(fā)。還好VIP的病房比較人性化,沙發(fā)又長又寬,睡我一個人綽綽有余。 不知道是因為認床還是因為環(huán)境的原因,我一直睡得極不安穩(wěn)。所以當我爸病房里的心電監(jiān)護儀報警的時候,我一下子就醒了,神魂俱散地一邊喊護士一邊往里面沖。 護士被我的動靜引過來之后,又飛快地喊醫(yī)生。 接下來的場景像是在做惡夢,又像是在看電視劇。我看到醫(yī)生對我爸采取急救措施,看到我爸枯瘦如柴的身體在電擊的刺激下狠狠地彈起又落下??吹结t(yī)生努力了好久,最后一臉遺憾地向我搖了搖頭。 我對自己說,林寶璐,你在做夢,快點醒來吧,醒來就好了。醒來你就能看見你爸還安安穩(wěn)穩(wěn)地躺在床上,等著你去看他。 直到紀嘉和緊緊地抱住我,在我耳邊不停地叫我名字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我做的一場噩夢。 紀嘉和俊朗的臉上布滿擔(dān)憂,手掌輕輕在我臉上拍了兩記,“寶璐,你怎么樣?” 我搖了搖頭,怔怔地看著他,“嘉和,醫(yī)生剛才說,爸死了。” 紀嘉和露出一絲不忍,說的話卻特別冷酷,“他煎熬了這么久,這是他應(yīng)得的結(jié)局。” 我低低地哦了一聲,推開他,靠著墻滑坐在地上,目光遠眺,望著窗外的枯樹。心想,原來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冬天,樹葉都掉光了。 紀嘉和把我拉起來,皺著眉問我,“你坐地上干什么?這么冷!”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我爸,喃喃道:“是啊,這么冷,爸一定也很冷。我得拿床被子過來。” 說完,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打算去柜子里拿被子。 紀嘉和一愣,一把拉住我,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最后定格在像惡鬼一樣的猙獰上,“林寶璐,你他媽別傻了!你爸早他媽死了!之前躺在床上的人不過是具會呼吸的尸體!現(xiàn)在不過是變成真正的尸體,不信你摸摸!” 他拽著我,五指狠狠用力,按著我的手貼在我爸單薄的胸膛上。 我渾身一顫,手掌緊緊地蜷縮起來。可既使這樣,我也能感受到手下心臟已經(jīng)不再跳動,像是一具仿真的人偶。 紀嘉和在我耳邊,咬牙切齒地吼道:“感受到了嗎?感受到了嗎?死人!這他媽的是個死人!你爸早死了!” 死了?我爸死了?! 我像是被雷電擊中一樣,死死咬著牙關(guān),身體猶如痙攣一般劇烈地顫抖起來,“不……不可能!” 紀嘉和又說了什么我沒有聽清,我的意識像是掉進了無邊無際的深懸,除了黑暗,什么都沒有。 直到我冰冷刺骨的身體被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接著就聽到沈鈞在說—— “寶璐,沒事了,有我在?!?/br> 聽見他的聲音,我的意識突然回籠,心中的悲痛絕望好似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都是你的錯!都怪你!都怪你!沈鈞,我恨你!”我撕心裂肺地哭罵著,發(fā)出一聲猶如野獸般的嘶吼,一口咬向他的手背。 沈鈞任我咬著,另一只緊緊地牢著我的腰,連呻吟都沒有發(fā)出一聲。 很快我的嘴里就嘗到了血腥味,如同鐵銹一般。緊接著,我的下頜就被人狠狠捏住了,對方的手如同鐵嵌般強蠻地迫使我松了口,耳邊聽到對方說—— “這樣下去不行,她人受不住可能會崩潰,趕緊讓護士過來打鎮(zhèn)定劑?!?/br> 我目眥欲裂,想要掙開禁錮著我的手??墒遣坏任矣惺裁磩幼?,意識再度變得模糊起來。這一次比剛才那次更徹底,我連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外界的聲音也如同被按了停止鍵,全部消失無蹤。 幽幽轉(zhuǎn)醒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了。冬日蕭瑟的陽光從窗口打進來,慘白慘白的,沒有一絲溫度。 沈鈞坐在床邊,手上纏著紗布,冷峻嚴厲的臉上帶著疲憊。見我醒來,他倒了一杯水喂到我的嘴邊,“喝點水,潤潤嗓。” 我沒有抗拒,就著他的手將杯子里的水喝完,才沙啞地問道:“紀嘉和呢?” 沈鈞還沒有回答,紀嘉和聲音就響了起來,“我在這,你怎么樣?” 我扭頭看向從外面回來的紀嘉和,十分冷靜地問他,“和醫(yī)生商量了嗎?爸的遺體什么時候火化?” 紀嘉和明顯一愣,飛快地回答道:“正在等家屬簽字,簽完后隨時都可以。” 我哦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又道:“爸生前說過,死后想埋回老家。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帶他回去吧,這也算是他未了的心愿?!?/br> 沈鈞淡淡道:“我陪你?!?/br> 我沒有拒絕,望著臉上同樣帶著疲色的紀嘉和,“還有一件事,爸雖然沒有說過,但是我知道他死后想和阿姨,也就是你媽合葬在一起,你看行嗎?” 紀嘉和怒極反笑,“合葬?!他怎么這么大的臉?!生前害得我媽還不夠苦?死后還不想放過她?” 我示意沈鈞將我扶起來,沈鈞照做,不過卻扶著我靠在了他的身上。 感受著身后傳來的溫度,我吁了口氣,抬眼繼續(xù)直視著紀嘉和,緩緩道:“你恨爸我理解,但是人都已經(jīng)死了,再談?wù)撋岸髟褂惺裁匆饬x。爸生前就覺得愧對你們母子,死后就給他一個補償?shù)臋C會吧。萬一……” 說到這里,我鼻尖不由一酸,停了好大一會,才紅著眼眶道:“萬一他們黃泉路上相遇,也能做個伴?!?/br> 我爸孤零零地在病床上躺了兩年,我不愿意他死后也獨自一個人,只要一想到那種情形,我就心疼得無以復(fù)加。我媽是指望不上了,自從她和我爸離婚后,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連我這個女兒也棄之不顧了。 紀嘉和沒說話,整個人像是被一塊冰包裹著一樣,冰冷冷的,好像又回到我初次見他的那一天。 我忍不住閉了閉眼,將幾欲流出的眼淚壓回來,哀聲道:“求求你了,哥哥。” 紀嘉和面色復(fù)雜地看向我,眼眸里帶著震動。 我艱難地提起嘴角,對他露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哥,求求你了?!?/br> 紀嘉一言不發(fā),調(diào)頭就走。 我問沈鈞,“你說他會同意嗎?” 沈鈞停了幾秒,才嗯了一聲,“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