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哦！那好的，那好的！”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

    “起來吧。”

    楊母扶著楊梅坐起，眼睛卻還跟著李醫(yī)生走。李醫(yī)生重新坐回去看診，楊母望著她側(cè)面笑嘻嘻地問了一句：“李醫(yī)生，這樣就好啦？”

    忙得頭也沒回：“嗯，好了?！?/br>
    “哦?！?/br>
    過了片刻，又從病例當(dāng)中抬起頭，看著楊母：“那要不你們再去做個B超？”

    楊母一聽，馬上小雞啄米似的點(diǎn)頭：“好的呀！”

    “那我?guī)湍懵?lián)系一下?！?/br>
    “好的好的！謝謝李醫(yī)生啊。”

    楊梅用紙巾把肚皮上的耦合劑擦干凈了，剛站回地面，楊母就挽著她手臂壓著聲音道：“一會兒去做B超，做完就回家，家里還燉著雞呢！那雞是你王阿姨拿來的，自家養(yǎng)的，漫山遍野地跑啊……晚上你多吃雞rou，多喝幾碗雞湯！”

    喜笑顏開地看著楊梅肚子，一雙皺巴巴的老手充滿愛意地在上面摸啊摸：“補(bǔ)補(bǔ)身體，寶寶長得好！”

    楊梅把衣服遮好，說：“那我給江水打個電話，叫他晚上早點(diǎn)回來?！?/br>
    楊母說：“對！那雞很大一只，我們幾個人都吃不完呢。你快給他打電話去?！?/br>
    江水接到電話的時候還在鄉(xiāng)下，掛了電話后就馬不停蹄地往回趕，去醫(yī)院的那條路上正好有個清真寺，周五是他們做禮拜的日子，街旁停滿了車，無論是人行道上，還是機(jī)動車道邊，都走著包著頭巾的女人和涂著香水的男人。

    這一整條路，被這些做禮拜的外國人堵死。

    江水的車擠在無數(shù)的車中間，一個小小的十字路口，因?yàn)閾矶鲁鰟恿怂膫€交警，耳邊盡是車?yán)嚷暫徒痪目谏诼暋?/br>
    他已經(jīng)在紅燈前堵了快半個小時。這條路空的時候開車通行，也不過五分鐘時間。

    眼見紅燈變綠燈，江水不管不顧地踩下油門，車頭剛剛出白線，就被迎面走來的交警攔下。

    一陣刺耳的口哨聲由近及遠(yuǎn)靠近，交警快步走到江水窗邊，把嘴里口哨吐出來，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指指點(diǎn)點(diǎn)：“你怎么回事？讓你開車了么！”

    江水視線很平，落在紅綠燈上，說：“綠燈。”

    “綠燈你就開？你沒看見前面堵成什么樣了？能開么！”

    “我趕時間?！?/br>
    江水不解釋還好，一解釋交警火氣更大。他在這指揮了一上午了，又累又渴，那些做禮拜的外國人無視交規(guī)，紅燈也過斑馬線，一大批人走過，斑馬線后的轎車貨車公交車，全都被擋下。

    路口處于完全混亂的狀態(tài)，交警嗓子都喊啞了，這時候躥出個江水這樣的，無疑是撞他槍口了。

    那交警被氣得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江水這時候才看他一眼，竟然又重復(fù)一遍：“我趕時間?！?/br>
    交警眼睛瞪得溜圓，旁邊豆大的汗珠滾下，聲音啞但依舊響亮：“就你時間是時間，別人時間都不是時間？退回去！”

    手勢一擺，轉(zhuǎn)頭就要回路中心去。

    江水瞄一眼后視鏡，剛才他往前沖了一點(diǎn)，這時候后面的車全跟上來，車頭挨著車屁股，粘得可牢了。

    “退不回去。”

    交警腳步一頓，回頭朝江水吼：“那就停著別動！”

    又過了幾分鐘，江水仍舊堵在原地。他想棄車走，但這里和醫(yī)院還有點(diǎn)距離，堵過這一條路，后面就會順許多。車行還是比步行更快，在這里棄車是非常不明智的。

    他心里火急火燎，但卻毫無辦法。眼前是滿目的人流，他瞇著眼睛看著，忽然猛然拍下方向盤，按在車?yán)嚷暎鹊匾宦?，震得人群都往這邊看。

    “他媽的?！彼е狸P(guān)，低低地咒罵。

    到醫(yī)院，是正午十二點(diǎn)整。

    楊梅還很虛弱，門被推開了，卻第一時間望過去。眼睛唰地亮了，又猛地熄了。

    進(jìn)來的是李艷，還穿著公司的制服套裝，大概是直接從公司趕過來的。

    李艷甚至沒和楊父楊母打招呼，徑直往楊梅那兒去，一屁股坐上床，抓著楊梅的手問：“怎么樣??？現(xiàn)在你感覺如何？還難受嗎？??？”

    楊梅有氣無力地看了她一眼，目光移到她們交握的手上去。她想叫李艷輕點(diǎn)捏，疼，但這么簡單的句子，她說出來都仿佛要費(fèi)掉大半的力氣。

    見楊梅欲言又止的模樣，李艷心里別提多難過了。這張臉本來就白，這時候顯得更白，好像一張蒼白的、薄薄的紙，她一手指頭戳過去，就得把她給捅破了。

    楊梅的手很冷——李艷的手很熱，這樣互相握在一起，更顯得她的手冷了。

    李艷忽然想起幾天前，她和楊梅鬧得不愉快。孫威是怎樣的人，其實(shí)她們都清楚，只是一個藏在心里，一個選擇點(diǎn)破。李艷完全贊同楊梅的話，卻陰陽怪氣地指責(zé)楊梅多管閑事。

    她現(xiàn)在很后悔，仿佛楊梅今天受的苦，都是她李艷當(dāng)日種的因。

    “楊梅……楊梅……”李艷想說話，但怎么也組不成完整的句子。

    楊梅虛弱地擠出個笑容來，看著李艷，終于說：“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br>
    “別哭了，我們楊梅現(xiàn)在聽不得哭?！?/br>
    說話的人是楊母，看不過李艷一進(jìn)門就哭哭啼啼，她還一肚子委屈和火氣呢，叫她往誰身上撒去？

    “對不起對不起?！崩钇G胡亂地抹了抹眼睛，說，“我去找我姑姑?！?/br>
    李醫(yī)生在辦公室里，正和幾個同事一起剝文旦吃。抬眼見李艷沖沖撞撞地進(jìn)來了，舉起手里的文旦，說：“李艷，快過來，一起吃文旦。紅心的，可甜了?！?/br>
    李艷看也不看那文旦一眼，沖過來的時候魯莽得很，一不小心還踩了旁邊寫病歷的醫(yī)生一腳，那醫(yī)生疼得“哎喲”一聲叫，扭過身來看。

    李醫(yī)生眉心直皺，一把抓住李艷手臂：“跑什么啊你？怎么嫁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的，一點(diǎn)都不淑女?！?/br>
    “淑女什么淑女，都這樣了我還淑女！”李艷急了，說，“姑姑，都什么時候了，你怎么還吃文旦吃得這么高興啊！”

    李醫(yī)生繼續(xù)慢條斯理地剝皮，間或抬頭看李艷一眼，道：“我怎么就不能高興地吃文旦了，剛做了幾臺剖腹產(chǎn)，累得很，我現(xiàn)在休息一下，吃點(diǎn)水果高興高興怎么了？”

    李艷還想說什么，但很快就剎住車。

    是啊，楊梅是她李艷的閨蜜，卻和姑姑沒半毛錢關(guān)系，她急得要哭，卻沒可能讓她姑姑也跟著著急。

    她抽了幾下鼻子，靜下心說：“姑姑，我問你，楊梅是怎么回事?！?/br>
    李醫(yī)生頭也不抬：“脊柱裂，做B超查出來的。這種畸形兒就算生出來也活不下來，肯定要引產(chǎn)的。你那個朋友人宮分離很干凈，現(xiàn)在虛弱是正常的，多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br>
    ☆、“柳暗花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