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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點想到呢?秋葵是調(diào)弄花草的高手,蔬菜也是花草,能把花草養(yǎng)得精神,應(yīng)該也能把菜種得壯實吧? 秋葵不知道裴英娘想打發(fā)她去種菜,感覺到那只矜貴白皙的手輕輕按在自己肩膀上,高興得渾身發(fā)抖,歡歡喜喜道:“公主放心,奴家里祖祖輩輩都是伺候花草的,不管什么花兒,奴都能養(yǎng)得好!” 裴英娘點點頭,也歡歡喜喜道:“我等著你的好消息?!?/br> 忽悠完秋葵,她想起從羈縻州帶回長安的棉種,回屋換了身圓領(lǐng)錦袍,黑鴉鴉的墨發(fā)盤成圓髻,裹上幞頭,腳著羅皮靴,打扮成長安城隨處可見的富貴小郎君模樣,領(lǐng)著忍冬、半夏和隨行的護(hù)衛(wèi)二十人,浩浩蕩蕩出宮,趕往長安西北角的醴泉坊。 回宮之前,她曾找李治討要一份御賜的魚符,方便自由出入禁苑和蓬萊宮。 李治問都沒問一聲,當(dāng)場解下腰間錦綬系著的紅色瑜玉佩,給她當(dāng)信物,還吩咐左右,以后她要出行,金吾衛(wèi)不得攔阻。 有李治的金口玉言在前,又有瑜玉作為憑證,裴英娘一路沒有耽擱,順順利利出宮。 宮門軒昂威武,卷棚車駛離丹鳳門時,她掀開車簾,回望矗立在艷陽春日下的城墻。 有多少特權(quán),就得有多少依仗,她不會辜負(fù)李治的期望。 城中熱鬧喧嘩,卷棚車一路緩緩徐行,往南經(jīng)過四個里坊,再往西走五坊之地,一座低矮的坊墻漸漸出現(xiàn)在前方。 醴泉坊內(nèi)有天然泉眼,坊中建有泉池,專供御用。 李治給裴英娘預(yù)備的宅邸和泉池相去不遠(yuǎn),她還沒到出宮開府的年紀(jì),宅院沒有掛牌匾,只派了甲士看守。院墻通向長街的方向單獨開了一道門,方便她出入宅院,不必和一般老百姓那樣,只能從坊門進(jìn)出醴泉坊。 阿福和阿祿迎了出來,兄弟倆經(jīng)年累月風(fēng)吹日曬,黑得像炭一樣,一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公主,棉種試種成功了!” 裴英娘笑道:“果然?” 阿福和阿祿點頭如搗蒜,“多虧公主仁德,以后關(guān)中百姓可以無懼風(fēng)雪了!” 裴英娘搖頭失笑,沒把兩人的奉承當(dāng)回事。 蔡四郎匆匆跑到前院,看到兄弟倆一左一右圍著裴英娘討好賣乖,眼眉微凜,腳步倒是沒有凝滯,飛快走到影壁前,欠身行禮,然后腰板一挺,老老實實站在廊檐下,等裴英娘傳喚。 裴英娘暗暗點頭,蔡四郎脾性怪異,渾身戾氣,像一把剛出鞘的薄刃,帶著玉石俱焚的剛烈氣勢,但是為人卻出奇的忠誠穩(wěn)重,行事滴水不漏,果決沉著,膽子又大,仿佛把生死置之度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助手。 她和阿福、阿祿交待了幾句,打發(fā)走兩人,“四郎隨我來?!?/br> 庭院侍立的眾人聽了這話,紛紛看向蔡四郎,目光既羨慕又嫉妒,還沒走遠(yuǎn)的阿福和阿祿不能免俗,也暗暗瞪蔡四郎一眼,才轉(zhuǎn)頭走開。 護(hù)衛(wèi)隨時跟在裴英娘身后,腰間橫刀刀鞘和革帶摩擦,發(fā)出的細(xì)響聲提醒蔡四郎,公主是高高在上的貴人,他是低賤的戶奴,得和公主保持距離。 院落深深,回廊曲折,裴英娘領(lǐng)著蔡四郎走到一座寬敞的廳堂前。忍冬和半夏撤下堂前的神仙人物金銀圍屏,鋪上簟席,裴英娘脫下羅皮靴,俯身跪坐,“你母親如何了?” 蔡四郎沒敢跟進(jìn)廳堂,站在廊下,沉聲道:“阿娘很好,南方天氣溫暖,雨水豐沛,阿娘自到了那邊,從來沒有生病?!?/br> 他頓了一下,臉色灰敗,聲音漸漸低下去,“阿娘讓我聽公主的話,公主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br> 蔡四郎之所以不畏生死,積極為棉種一事奔走,除了報答裴英娘的救命之恩外,還想多積累一些功勞,為馬氏求一份赦免。 他才是推倒蔡老大的人,馬氏為他頂罪,免除了他的刑罰,也讓他從此陷入害死親父、連累親母的自責(zé)之中。 他遇佛殺佛,遇神殺神,天天干著刀口上舔血的差使,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裴英娘以獻(xiàn)出棉花種植園為契機,開口為馬氏求情,朝中大臣生怕她會反悔,頭一次上下齊心,趕在一天之內(nèi)辦完所有程序,免除了馬氏的流刑。 蔡四郎欣喜若狂,預(yù)備南下接馬氏回長安。馬氏卻托提前去打點種植園的人傳信與他,她甘愿待在流放之地,做一輩子的苦役,為他贖罪,如果他強行帶她回長安,她立刻一頭撞死。 發(fā)現(xiàn)蔡老大氣絕身亡的時候,蔡四郎決定去縣衙認(rèn)罪,馬氏也是這么逼他的。 他以為母親只是說說而已,毅然決然離開家門,前腳剛踏出門檻,后腳就聽到哐當(dāng)一聲,馬氏果真撞墻自盡了。 好在糕坊的墻壁里頭是竹篾,馬氏只是撞上額角,沒有傷及性命。 蔡四郎當(dāng)時只有十幾歲,無意間害死親父,痛苦不已——哪怕阿耶不慈,親手把他賣給胡人為奴。 他手足無措,六神無主,馬氏又以自己的性命脅迫他發(fā)下毒誓,他不得不做出退讓,眼睜睜看著馬氏替自己赴死。 那時候的他年輕氣盛,為了救母親,什么法子都使出來了。 他甚至把從未見過面的裴英娘拖下水。 他沒想過要從裴英娘那兒得到什么幫助,完全是憑著本能行事,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母親死了,他就一把火燒了大理寺。 最后母親得救,裴英娘打點好一切,淡淡問他:“你還想救你的阿娘嗎?” 他捏緊雙拳,雙眼血紅:“救!” “好。”裴英娘點點頭,眸子里似有揉碎的星光,“那就老實聽話?!?/br> 本以為只是一句虛無縹緲的承諾,沒想到才不過兩年多,他的心愿就實現(xiàn)了。 可母親卻不愿回來。 蔡四郎心事沉沉,臉上沒有一點歡喜之意。 第59章 五十九 裴英娘記得馬氏崇佛, 篤信因果報應(yīng),她自己不愿意回來, 那么誰也勉強不了。 除非蔡老大能死而復(fù)生。 廊檐下郁郁蔥蔥, 草木葳蕤。春風(fēng)拂過, 樹影婆娑,花朵撲撲簌簌,落滿石階。 蔡四郎站在花叢前, 清秀的臉孔掩映在爛漫春光中, 眉宇之間陰郁難除。他右邊臉頰上有條淺淺的傷疤,從眉角一直延伸到下頜處, 不仔細(xì)看, 看不出來, 從側(cè)面看上去, 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