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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沒有剃須之物,又不敢亂下手,于是決定先做一半兒。 這會兒,男子的發(fā)都被打散,一半兒已經(jīng)梳理的絲絲分明,半是濕潤油亮地散在旁側(cè)。 阿弦知道老朱頭快起了,不由后悔自己竟睡了過去不曾早些下手,忙加快動作,卻無意中扯亂了一縷頭發(fā)。 炕上的人手指彈了一下兒,阿弦卻因手忙腳亂并未發(fā)現(xiàn),只喃喃道:“對不住啦,是不是很疼?我從沒給別人梳過頭,不免笨手笨腳……不過你放心,以后都不會了?!?/br> 阿弦非但并未伺候過別人,連自個兒的頭發(fā)也是胡亂往發(fā)頂心一攏,然后梳子橫七豎八撩幾下,就用一根釵子別住而已,當(dāng)然也美觀整齊不到哪里去。 其實在她八歲之前,還都是老朱頭給她梳頭,老朱頭的手藝卻非同一般,每次都給她整理的一絲不亂,比那些最手巧的梳頭娘子還見功力。 有一次,老朱頭握著手心那把厚實潤亮緞子似的好頭發(fā),也曾失言惋惜:“可惜你不能扮作女孩兒,如果能,我每天都給你梳一發(fā)發(fā)式,還不帶重樣兒的呢?!?/br> 所以這是阿弦第一次給人動手,也是最后一次。 因要趕時間,又加生疏,最后隱約透出些手忙腳亂的意思來,連連扯落了好幾根頭發(fā)。 阿弦心想:得虧男子仍在昏睡,但凡是有知覺,一定要跳起來大怒。 最后雖然好歹挽了一個發(fā)髻,又拿了一根自己的桃木釵子別住,但那發(fā)髻卻歪歪扭扭,像是出自小孩兒之手。 原本他散發(fā)的時候有些瘋癲之意,如今梳好了,因發(fā)型蹩腳,又無端透出幾分呆傻之氣。 阿弦左顧右盼,自言自語道:“至少……比方才亂作一團要強些?!?/br> 她倒是很擅長安慰自己,可說完之后,卻也有些不好意思,當(dāng)即吐了吐舌頭,端起水轉(zhuǎn)身出門。 才一搭簾子,阿弦看到堂屋的桌子對面兒,靜默無聲地坐著一個人,手中握著一盞大葉苦茶,正在定定地看著屋門發(fā)呆。 居然正是老朱頭。 阿弦一驚之下,幾乎將那盆水潑了。 雖然并沒做什么太過逾矩的事兒,但這次第,卻有些被抓了現(xiàn)行的尷尬,阿弦結(jié)結(jié)巴巴,還想解釋:“伯……” 尚未喚出,老朱頭轉(zhuǎn)頭淡淡相看:“先不忙別的,坐了說話兒?!?/br> 阿弦心中忐忑,只好依言將水盆先放下。 老朱頭又舉起杯子喝了口茶,才輕聲說道:“丫頭,你一夜沒睡吧?” 阿弦點頭,忙又搖頭:“我睡過!” 老朱頭一笑:“我又不是怪你,只是想說,我也是一夜沒合眼?!?/br> 阿弦呆怔。 老朱頭道:“你雖然為了伯伯好,把山參還了回來,要打發(fā)他走……但是伯伯怎么會不知道,你心里大概怪我自私冷血對么?” 阿弦騰地站起來:“沒有!” 老朱頭轉(zhuǎn)頭仰視她:“干什么?你嚇了我一跳,好好坐著說話!” 阿弦只得又乖乖坐下。老朱頭道:“你昨兒說了幾句心里話,我聽著……”他握緊了杯子,話鋒一轉(zhuǎn):“其實伯伯不是生氣你把山參給了別人,伯伯只是又怕又恨,怕你把別人的命……看的比自己的還要緊?!?/br> 阿弦有些不大明白:“我并沒有呢?!?/br> 老朱頭道:“ 你好生聽我說。這山參的確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珍品,當(dāng)初黎大一送來我就看上了,但不是咱們的東西,不能貪圖。幸而是你的仍是你的,你還是收下了?!?/br> 老朱頭把杯子放在桌上,舉手從身旁拿出那錦匣,雙眸仍帶愛意地盯著,道:“但是你這孩子,你不知道,我并不是為了我自己才貪圖想要這東西,我已經(jīng)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但你不一樣,你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偏生你天生就七災(zāi)八難,又有別人不知的那癥候,所以我當(dāng)初第一眼看見這參,就想著,有朝一日或許這參就會救你的命,我看著這參,就像是看著你的命。” 阿弦睜大雙眼,幾乎窒息。老朱頭眼中涌出一抹淚光,他卻笑了笑,道:“所以我得好好地藏著,生怕被別人不小心覬覦偷了去。這下兒你懂了么?伯伯的確是鐵公雞,的確是守財奴,可不是為了我自己當(dāng)鐵公雞守財奴,而是為了你?!?/br> 眼中的淚像是春日的急雨,劈里啪啦亂落下來,阿弦起身,雙膝一屈跪在地上:“伯伯,我錯了?!?/br> 老朱頭一顫,急忙將匣子放下把阿弦拉了起來:“干什么!是要我折壽么?不是說不許你跪我!” 阿弦只顧哭,不知為什么心里甚是難過,但明明并沒有格外值得難過的事。 也許是因為欣慰或者高興,她一心想為了老朱頭才留那參,可是老朱頭,卻是替她看著那參。 或許,這就是家人了。 老朱頭掏出一方手帕,給阿弦把臉上的淚擦去,道:“別哭了,事情說開就好了。方才我說昨兒一夜沒合眼,其實就在想這件事,原先我是怕你把別人看的比自己性命還重,如今知道你為什么留人,我也想開了,如果這人對你真的有用,那么他……不是就也像這老山參一樣,也是能救命的百年難得一遇的珍品?如今讓這人參來救他,豈非也是一樣?” 阿弦難以相信:“伯伯!” 阿弦才要拒絕,老朱頭道:“且你之前說的那什么陰騭的話,也有道理,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么?如今咱們救了他,老天爺或許就看在眼里,或許就給咱們積了陰騭,讓我跟弦子長命百歲多福多壽呢?” 高建跟縣衙里那班弟兄常說,朱家這一老一小相處的有些奇異,阿弦十分敬畏老朱頭,兩人之間,往往是老朱頭最終拿主意,不管阿弦是如何不愿意。 但是另一方面,老朱頭對阿弦,卻又透著說不出的……不是如長輩般,反像是個盡職盡責(zé)的奴仆照料小主子。 為了阿弦著想,老朱頭雖然心軟愿意貢獻老山參,卻仍rou疼,只好說幾句狠話過癮:“早知道有今日,當(dāng)初我就該嚼吧嚼吧把它吃了了事?!?/br> 雨散云收,一大早兒,天便泛出湛藍如水洗的清透之色。 阿弦自去打水洗漱,又趴在桌上吃早飯,把昨兒晚上缺了的那頓一并也補上了。 眼前一碟子小菜將吃上時,才發(fā)現(xiàn)這正是昨晚上她燒焦了的那些茄子干,被老朱頭妙手調(diào)治,不知為什么竟變得松軟可口,配著熱騰騰的粟米粥吃,格外對味兒。 阿弦夾起一粒茄丁兒,從那粗拙的刀工認定是自己的手藝,不由揚聲問道:“伯伯,你的茄子丁兒是怎么做的?” 因先前阿弦要給人家打理發(fā)須,老朱頭看見男子的頭發(fā)被梳成那個模樣,感覺雙眼微瞎,無法忍受。 于是叫阿弦吃飯,他趁機收拾了些用物,自己去給人重新整理。 阿弦問罷,忽聽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