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給韓水夾魚片，自己不嘗一塊。林昀視而不見，笑道：“若是官辦，鐵定由禮部或者戶部來辦?！饼R林：“靈光壇原本就是兵部的地界，本侯熟悉。”林昀抬起眉毛：“不都在臨安城，誰比誰不熟？”……

韓水細嚼慢咽，不語，偶爾抬眼，瞥一下?lián)Q好干凈青衫的三郎。見狀，黃言暗對常明道：“不去勸勸？各家出人罷了，有什么好爭的?！背Ｃ骺嘈?，這杯酒，哪里輪得到外人勸。

一炷香燃盡，冰鑒上的魚rou盡皆被挑走，剩了五六片好看。丫鬟上來伺候漱口，韓水擺足冷臉，拿了巾帕摁嘴角。

“林左丞的難處，玄乙能夠體諒，不如就效法靈光壇昔日之制，兩家出人經(jīng)營，壇主半夏賜六品冠帶，如何？”韓水道。

林昀執(zhí)羽扇行禮，賣乖弄俏。韓水了然一笑，在他耳邊道：“人在其位，不得不爭，此番也是難為你?！绷株溃骸靶胰粜蕾p三郎之藝，大可帶他回……”

齊林恰到好處地，似一道屏障，擋在三郎面前：“青顏？”韓水也沒有猶豫，笑道：“不必?！?/br>
如此相爭之局，成日后常態(tài)，就和齊侯爺逢五進宮請安一樣，讓韓水習以為常。

那一夜，月上柳梢，韓水按捺不住，讓御膳房備了幾十籠灌湯包，親自帶人往宮門南邊百丈之處燈火通明的尚書省送去。

左右兩司夜值的小吏全都嚇壞，跪在門口月光里行禮謝恩，韓水笑令寧瀾去扶，一個一個賜消夜。

右丞那間，朱紅色木扉透出慷慨激揚的人聲。寧瀾問，那小吏回道：“齊侯又在罵工部尚書了?！表n水：“他這么罵，你們服不服他？”

小吏漲紅臉：“齊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平日風流近人，公務認真嚴肅，我等敬服?！?/br>
治人似治軍。

韓水笑笑：“官話?！毙±魩耍R林開門，一怔：“上晌方見?！币簧睑Q袍不假，卷著袖子，滿面紅光。

韓水往里面探了探：“好歹是個侯爺，朝會還沒開就忙成這樣，勤勉給誰看？瞧瞧隔壁林左丞……”齊林：“林左丞這不是，沒有消夜了嗎？”

工部尚書咳一聲，禮數(shù)都忘記，也未吃湯包，只道：“下官告退?！表n水一笑：“無妨，無妨，大人辛苦。”

房內(nèi)，書案干凈，文簿整齊，韓水瞥過一眼，在壁上掛的工址圖前停住腳步。靈光壇，原原本本，按著原來的布置，習武場還是習武場，只是閣樓改為舍房。

齊林尚未從方才情境中緩過來，一本正經(jīng)：“齊某想，日后還能在漢琎石場地上，教習后生?！表n水想入非非：“不僅如此，你我還要在漢琎石場地上，比一場劍?！?/br>
燭火跳躍，寧瀾低眉，端進最后一籠包，置于桌上。她的腳步聲很輕，只是那蔥花香氣，飄滿書房。

官署本有墨規(guī)，房中不得吃食，而齊林還是拿起銀筷，迫不及待地扒開包籠。韓水坐在旁邊，有些心疼：“中午沒吃，現(xiàn)在知道餓？回侯府也不補一補？”

齊林狼吞虎咽：“我不吃他手摸過的?！敝磺笠粋€速戰(zhàn)速決。韓水一笑：“怎么，還委屈了？”

隨手翻看桌案，瞥見一封打開的卷軸，上面帶著閱天營的泥章，似曾相識：“你在畫什么？”

齊林抬起臉：“你的江山?！表n水來了興致：“看南北臺兩城的軍力，又要調(diào)整？”

齊林把卷軸從那只玉手中抽出來：“待草案初成，自會和你商量?！表槃?，又捏了一下那只手。

韓水心癢，奈何此處公房，多有不便：“靈光壇之事，我過兩日去紫真殿向陛下稟奏……”齊林溫情一笑：“青顏，過兩日星燈節(jié)，一道放燈?！?/br>
作者有話要說：

O(∩_∩)O一路情長，這是倒數(shù)第三章啦。

感謝小天使們看文，這一篇幾乎把所有雷梗都踩過了，但是，蠢作者真的很喜歡里面的每一個人物，刻在心里的喜歡。

最后一章可能會說得多一點，都是溫情的啦肯定不會虐了。

愛你們。

第84章人間

新修靈光壇事小，然而其間意味頗深。前朝議定之后，韓水擇吉日，欲將具體事宜向云翎稟奏，輔其親政之能。

是日，御花園中開了一株夏仙蘭，韓水披著玄燕禮衣，落輦湖畔，遙見云翎一身金黃繡龍袍，一蹦一跳陪太皇太后蕭氏在亭下賞花，祖孫共享天倫之樂。

先帝獨子，龍脈衰敝，宮中空有一片樓臺玉宇，卻無錦瑟和鳴。天祺以來，似今日這般溫馨和睦之情景，確不多見。

韓水靜觀一陣，方才上前，規(guī)矩行禮道：“臣玄乙，見過皇上。”云翎眸中一亮，跑去拉住他，往他手心里塞進一顆紫果：“玄乙吃葡萄?！?/br>
韓水接過，剝了塞進口中：“臣喜甜?！痹启岬靡猓骸半迒栠^南太傅，玄乙不僅喜甜，還喜果脯?！表n水笑了，咽下葡萄，忘記吐皮。

盡管被尊為皇父，韓水在云翎面前仍然以臣自稱，從未造次。他記掛自己的骨rou血親，可他也知道，帝王之家，不耽血親。

“這是什么？”云翎咯吱一笑，伸手去掏韓水寬大的袖子，掏到了一本文簿，“玄乙又要同朕講朝事了？”

韓水輕撫雛龍那尚未舒展，略顯單薄的雙肩：“臣今日說靈光壇，說林左丞，說齊侯?！薄?/br>
父子說事之時，蕭氏在金鳳軟輦上端坐，一動未動，沉著臉面。金年公公見此，特意讓小太監(jiān)去捉蘭花邊圍飛的蜂蝶，逗老人開心。

韓水借靈光壇，耐心地講完用人之術(shù)，見云翎盯著自己，問道：“陛下有何體悟？”云翎拉著他的衣袖，神采奕奕：“南太傅說，齊侯心慕玄乙，忠于江山?！?/br>
韓水噎了一下：“忠于江山無錯，然而前面那句，是小南老哄皇上玩的。”云翎蹙眉，惱了：“那便是欺君之罪。”韓水連忙道：“不是，陛下聽臣……”

云翎吐了吐舌頭：“朕，哄你玩的?！彼诛w快地瞥了眼皇祖母蕭氏，不見理會，于是長舒一口氣。

韓水道：“陛下英明?！彼睦锵氲氖牵栽启岬男闹?，待到靈光壇建成，應該已能親政。

云翎頑皮笑笑，接著，說了一番驚天偉業(yè)之話：“昨日，南太傅與朕講，說那黎陽雖為外族，卻終入云澤，與云常君做了家人。朕就想，不如玄乙也入云澤，好不好？”

韓水手里的文簿，落地無聲。

云澤，云氏陵墓之所在，云氏宗祠之所在。入云澤，于此情此景而言，意味著一個雨花閣出身的藝倌從此名正言順地成為皇室宗親，身死之后，與云氏歷代先祖合葬皇陵。

這番話自然不該出自一個十二歲孩童之口，于是韓水鎮(zhèn)靜地抬起臉，望向蕭氏。蕭氏閉上眼，嘆了口氣：“玄乙公子，何故能為而不為，惹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