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欣喜到無法自持。

那時候的我還年輕，不知道在我心里那人占據(jù)的是全部，而那人心里，我恐怕只占據(jù)了極小的一片，若是想起來便逗上一逗，想不起來便遺忘在角落。

我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想來在那人眼中，也只是一顆多了一些作用的棋子罷了。

我想起來，那時被他壓在墻角，聽著他在耳邊一聲聲喚著“至清”、“至清”。用的是溫柔的語調(diào)，讓我一退再退，退無可退。

他胡亂親吻著我的脖頸與肩頭，一只手將我的褲子剝下，察覺到他的手摸到那個地方，滿臉紅暈的我渾身一顫，“樂雍……”我不知所措地叫著他的名字，抬眼卻嚇了一跳。

只因那人的雙眼死死盯住了自己，平日古井無波的雙目仿佛正在靜默地狂暴著，我從未見過杭少爺如此可怕的神態(tài)，一時失了聲。

他啞著聲，灼熱吐息吹過我的臉頰：“至清……給我。”

仿佛被這沙啞的聲音所蠱惑，就如同被人魚歌聲所吸引的水手，明知前面是萬丈深淵，也停不下前進的欲望。

就在那時，我無意中看見了半開的房門邊上站著的人，不知何時便站在了那里，卻一點聲響都沒有：“少爺，老爺叫您過去。”

像是只有一瞬，我面前那人的神態(tài)便恢復(fù)了平常樣子，他松開了方才還如同蛛網(wǎng)一般牢牢制住我的雙手，撫了撫身上的褶皺，口中悻悻道：“知道了?！?/br>
他離開時，一眼也沒有看我。

與他截然相反，那時的我狼狽至極，脖頸上紅了一片，衣衫不整，褲子落到了腳踝處，如同被扒光了毛任人觀賞的某種動物。

我在黎叔的目光下愈發(fā)無所遁形，只低著頭默默將衣冠不整的自己整理好，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機器人沒有情緒的黎叔眼中露出異樣的神色，也許是憐憫。

第二回便是現(xiàn)在。

“呂少爺您以前的房間改成別的了，我為您收拾了另外的房間，請跟我來。”黎叔眼中的憐憫僅是一閃而逝，很快恢復(fù)成了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

我跟在他后頭一路走過去，杭宅還是以前的構(gòu)造，卻好似又有什么我所說不出的不同的地方。

“您稍等一下?！崩枋蹇戳宋乙谎?，回身去取了一條毛巾遞給我，我接過了，在他示意下摸了摸頭，原來是方才在外面落在頭上的雪，都化成了水，我出神太久，竟沒有發(fā)覺。

我用毛巾拭發(fā)，視線下意識地望向了地上。

果不其然見到了水珠。

黎叔發(fā)現(xiàn)了我的視線，體貼地說：“呂少爺，我讓他們來擦一下便可……”

話音剛落，門外走廊便響起了一個陌生的年輕女聲，聽著有些生氣：“誰將水滴的到處都是！張媽——張媽！”

黎叔先行推門出去：“夫人，我馬上請人來擦干凈，您慢著點，小心地滑?！?/br>
“哎，黎叔，你在這里啊？我正找你呢，你知道酵母放在哪里嗎？我想做點糕點給樂雍吃……”那年輕女子話未說完，先看見了從房中出去的我，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吃驚，“這位是？”

我介紹了一下自己，她的目光在我沒有完全擦干的頭發(fā)和身上一掃而過，上來便是一句：“原來你就是罪魁禍?zhǔn)?，呂先生，若不是看著你斯斯文文的樣子，我就讓你親手來擦地板了！”她低聲嘟噥，“濕漉漉的，跟落湯雞似的，哦不，落湯的漂亮仙鶴，長得倒是挺高，就是瘦了吧唧的?！?/br>
我一時不知該怎么接話。

那女子也沒想為難我的樣子，一笑：“你趕緊跟著黎叔去泡個熱水澡吧，唔，我做糕點就順帶給你煮點姜湯，感冒很痛苦的，”她皺了皺鼻子，有些孩子氣的動作，“對了，我叫蘇姿筠，杭樂雍是我丈夫，你不要像黎叔一樣叫我夫人，讓他改也改不過來，太生分，還把我叫老了！你以后就叫我小筠好了，知道嗎？”

蘇姿筠穿著一身暖黃色的居家服，看起來整個人都很柔和，她的頭發(fā)盤了起來，臉上的妝很淡，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有一個小小的酒窩，五官美到有些鋒利，她一笑，眉毛一彎，酒窩一露，便沖散了好些。

我很早便知道她，被肆無忌憚寵著的蘇家小姐，喜歡旅游，喜歡自由，曾揚言要在三十歲前環(huán)游世界。

最近的一次，是在監(jiān)獄的電視屏幕里看見她，穿著拖地的白婚紗，手捧花束，在花車上朝記者揮手，險些將花束甩了出去。

杭家少爺與蘇家小姐的轟動全市的世紀(jì)婚禮。

原來她與小時候一般，仍是這樣喜歡說話。我兒時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時刻不多，多數(shù)是跟在杭少爺身后，她興許完全沒有對我的印象。

我卻記得她，因著她總與那人站在一起，被人稱作金童玉女。

兒時他們站在一起，我在角落羨慕地看著；現(xiàn)在長大了，他們結(jié)為夫婦，我也該從角落中走出去了。

這也是我必須要回來的理由。

我做了那么多年杭樂雍腿邊的狗，該還的基本都還清了。

他已經(jīng)長大，不再是兒時那個看著兇狠，實際膽小到需要我陪伴的小少爺。

我該去找自己想要過的生活了。

我所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只要我走出去，便一定會知曉的吧？

……

“夫人看起來很喜歡你?！?/br>
我想起來與蘇姿筠告別之后，走在黎叔身后，忽然聽見這么一句話。

我想了想蘇姿筠剛剛的神態(tài)，沒有分辨出來那是不是像黎叔口中那般的“喜歡”，不過是兩個陌生的人，談不上吧。

況且我初次見面便弄臟了地板，簡直像是一只不聽教養(yǎng)的野犬，在主人家甩毛時將水珠弄了一地。

這樣的第一印象還會好嗎？

我在心中哂笑，將淋浴關(guān)掉了。

這次我回來一是為了與那人告別，二是為了取走我留在這里的父親的靈位。

方才黎叔領(lǐng)著我進房間之時，我看到那靈位也遷到了此處。

我吹干了頭發(fā)，穿著黎叔備好的從前我的睡衣，走回了我的新房間。

一進門我便察覺到了不對勁，手剛放在電燈開關(guān)處，就感覺一個人掠過自己，將我身后的門關(guān)上了。

嗒。

燈亮起的一霎，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張熟悉，又有一些陌生的臉，這張臉生的極好，眉飛入鬢，目若寒星，不同于我自己的過于清秀，渾然是透著男性荷爾蒙的俊美。

“至清，”優(yōu)美的薄唇輕啟，吐出我的名字，那人微微笑了，“好久不見了?！?/br>
我不知為何，在此人帶有溫和笑意的目光之下微微發(fā)顫。

杭樂雍。我在心底輕聲念著。

曾經(jīng)被人戲稱為京門太子的少年，已經(jīng)長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樣，收斂起兒時暴戾的眼神，見人便瞇起雙眼帶上三分笑……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