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康仰頭問：“我厲害嗎？”

桓虞摸摸他的頭：“厲害?！?/br>
賀康再問：“你喜歡嗎？”

桓虞閱著折子頭也不抬：“喜歡?！?/br>
賀康湊到他眼前：“我比哥哥如何？”

他年紀(jì)雖小，但遇到桓虞的事絕不含糊?；赣萑羰强淞苏l，他都會默默記下，心里暗暗發(fā)誓要趕超那人。

桓虞手一頓，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沒有說，出了營帳。

彼時賀康還不曉得，桓虞的那一眼究竟有多痛，有些人是他絕對不能觸碰的。

一月的屋頂太冷了，刀子般的風(fēng)吹得他臉頰的傷口越來越痛，也吹得他越來越清醒。

他吻了桓虞。

這一認(rèn)知在他腦子里劇烈地跳動著，讓他越來越興奮。他伸手碰了碰唇，指尖卻像觸了電一般彈開。

——他日思夜想，只能在夢中遇見的人，就在剛剛，被他吻了。

賀康忽地覺得一月的北風(fēng)都有些燥熱。風(fēng)中，檐上，賀康癡癡地笑了，期待著與桓虞第二日的見面。

但他的算盤卻打錯了。

第二日是元盛去了他的府邸，宣了圣旨封他為齊北將軍，又傳了口諭說今后他不必上朝了。

賀康嘴角一抽：“不必上朝是什么意思？”

元盛打著太極：“陛下這不是憐惜將軍剛回來嗎，想讓您多休養(yǎng)休養(yǎng)。”

賀康攥緊了圣旨：“他不想看見我?！?/br>
元盛有些無奈。他也算是看著賀康長大的了，知道他不曉得那些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路數(shù)，一根直腸通到底，慣來是認(rèn)死理的。見就是喜歡，不見就是討厭。不讓他上朝就是連見都不想見。

過了半晌，他聽到賀康輕輕地問：“我還能住明光殿嗎？”

他說的是他小時候住的那個側(cè)殿，離桓虞最近，他在那邊哭一聲，數(shù)十個數(shù)桓虞保準(zhǔn)兒過來。

元盛更無奈了，那個側(cè)殿他十五歲去了軍中便再未住過，十八歲他又得了侯府，哪還有留在宮中的道理。當(dāng)時賀康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大柱哭鬧，哪里像大捷歸來的將軍，分明像個被搶了糖的孩子，一邊鬧一邊道：“我不要理臭桓虞了?！?/br>
元盛將頭埋下去，委婉道：“側(cè)殿已有好幾年未被人住過，現(xiàn)下落了不少灰，趕明兒奴才將它收拾好您再住，這樣成嗎？”

這番話說得倒是漂亮，明光殿是桓虞的寢殿，哪有積灰沉重的道理。他這樣一說，倒是兩方都留了情面。但住與不住哪是元盛做得了主的，未得桓虞首肯，賀康哪還能再往明光殿里跑？

賀康到底是頭腦簡單，只聽前面的話便樂了：“幾年沒人住過？”

“是?！?/br>
“那個小的也沒住？”

元盛思忖片刻，這方曉得他說的是太子桓祈，“太子一直是養(yǎng)在東宮的?！?/br>
“不在明光殿？”賀康笑了，“我以為他該是住在側(cè)殿里……和他一起的。”

元盛恭敬回答：“您走以后，側(cè)殿不曾住過別人?！?/br>
這話取悅了賀康，他聽后輕輕地哼了一聲。元盛看著他稍稍翹起的嘴角，想著他應(yīng)是高興的。

賀康的確很高興，他原以為自己只是桓虞手中的一個物事，搬走了總有代替的補進來，如今卻發(fā)現(xiàn)那側(cè)殿自他走后一直無人住過。

他笑了，眉頭舒展開，桓虞的宮門又豈能攔得住他？

是夜，他打點好了宮門的守衛(wèi)便進了皇宮。從前與他熟識的守衛(wèi)早已升遷，升遷前叮囑下屬若是遇到賀小將軍犯了啥事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罷了，他與陛下是床頭打架床尾和的。

這話一脈相傳，玄風(fēng)門的衛(wèi)兵將它奉為圭臬。

從前賀康打傷了丘蘭藩國的公主還拒不道歉，桓虞說你邁出這個門日后就不要再進宮了，他當(dāng)時還很有骨氣地說不進就不進。

等到夜里要睡覺的時候，他在玄風(fēng)門前搓著手躑躅。那一屆的守衛(wèi)腦子是一根筋，“皇上說了不讓您進宮。”

賀康：“……他那是氣話你們懂不懂！”

“請您莫為難小的了……”

賀康靠著城墻痛心疾首，正迷迷糊糊準(zhǔn)備湊合著靠墻睡一宿的時候桓虞來了。

桓虞見他眼睛都睜不開，索性將他背在背上，“以后還鬧么？”

賀康將頭埋在桓虞的肩頭，聲音有些哽咽：“桓虞……”

桓虞輕輕側(cè)頭，看到賀康一臉委屈，也說不出什么責(zé)備的話了，咳了一聲，故作威嚴(yán)：“醒了就下來?！?/br>
“不下我不下！”賀康抱得桓虞更緊了。

賀康立馬跳下來給桓虞捶背：“或者我背你？”

桓虞看著賀康那小身板尚不及他肩高搖了搖頭，賀康仿佛感知到了他的嘲意，自尊心受挫了，他踮著腳道：“我會長大的，我過兩年就能背你了?！?/br>
桓虞笑笑沒當(dāng)一回事。

玄風(fēng)門的守衛(wèi)都看呆了，生怕桓虞降罪，屏著呼吸不敢發(fā)聲。

桓虞走過他們身邊時看了他們一眼也沒說話，他們不禁打了個冷顫，算是有驚無險了。此后誰都不敢攔著賀康。

那晚回到明光殿，桓虞有些納悶，不懂賀康為何要打傷丘蘭的公主。

賀康臉埋在枕頭里，“因為你要娶她?！?/br>
“我要娶她？”

賀康恨恨道：“宮里人都這么說，御花園好久都沒有女人賞過花了。”

這月丘蘭國的王子公主來大晉朝，歷年的朝貢沒聽說帶公主玩的，大臣們瞧見塔敏公主傾城的模樣，忽地有些明白丘蘭國的用意了，私下里討論著這會不會是他們的君后。今日在御花園里，賀康一見塔敏明艷動人的模樣氣就不打一出來。她五官立體，雙目深邃，一頭褐色的卷發(fā)垂了下來，眉心僅用一顆珍珠點綴。她穿著丘蘭層疊的宮服，搖曳生姿，走在御花園里，百花都黯然失色。

賀康本是不想推她的，舉著鞭子剛一近身，塔敏竟自個兒倒了，抬起頭便是梨花帶雨。

賀康臉仍埋在枕頭里，聲音也悶悶的，他遲疑地問道：“所以你會娶她嗎？”

桓虞有些好笑，替他掩實了被角，反問：“我娶她做什么？”

翌日賀康心滿意足地去道了歉。

皇宮太大，每一寸他走過的地方都會有桓虞的痕跡。皇宮又太小，桓虞的身邊好像總是容不下他。

賀康走向明光殿。

第4章第4章

那晚賀康沒有見到桓虞，一連半月他都沒有見到桓虞。

賀康不敢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只敢到夜深的時候去明光殿的檐上稍稍待一會，想著運氣好能瞧見桓虞。

只是他的運氣不夠好，連桓虞的一角衣袍都沒有蹲到。

桓虞不想見他，他就果真見不到。

是夜，桓虞在批折子，黑影閃了進來，是他的影衛(wèi)。

“陛下，賀小將軍剛剛走了?！?/br>
桓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