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個地方能遮住人頭就行了?！秉S梓瑕十分冷靜地說道，“其實，這個戲法只需要一瞬間，就可以成功——因為王蘊大人對現(xiàn)場的侍衛(wèi)們的分派，所以假山的后面并沒有人。唯一能看見假山后的，站在東閣窗外的那兩名侍衛(wèi)，也被勒令全程面朝窗戶，緊盯出入口。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眾人看著王若回到東閣，其實只是看著她的背影一路行去而已?！?/br>
    “所有人看見她的背影，還不夠嗎？”

    “當(dāng)然不夠。因為，那片刻之間完成的所謂失蹤，只需要一剎那?！秉S梓瑕的簪子指向假山，“內(nèi)外殿之間，是一座十分低矮的假山，中間有一條青磚地蜿蜒而過。這里，就是最高點，堪堪遮過身高五尺七寸的王若。所以，只需要一個穿著與王若同樣衣服、梳著同樣發(fā)髻、戴著同樣首飾的女子事先躲在假山后，在王若走到最高那塊假山石的一瞬間，王若彎腰蹲下，而她直起身子，走出假山，剎那之間，移形換影，在我們注視下走向內(nèi)殿東閣的王若，此時就已經(jīng)變成了另一個人！”

    黃梓瑕回頭，看著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閑云與冉云，緩緩地說，“當(dāng)時陪著王若過來見夔王爺?shù)?，是冉云，所以在假山后假扮王若的那個人，自然就是閑云了。”

    “荒謬！”王麟冷笑道，“楊公公好厲害的猜測，看到街邊一個戲法，就能這樣被你轉(zhuǎn)嫁到案件上。而且，公公連王若與閑云的身高相差半個頭都不在意？王若身材比常人修長許多，難道從假山后出來的王若，背影一下子矮了半頭，也沒有人會注意到？”

    “要改變身高并不難，尤其對于女子來說。坊間賣的登云履，下面墊的木底最高的足有五六寸，讓閑云高上半個頭并不是難事。而閑云在進(jìn)殿時，我注意到她的腳在門檻上掛了一下，這自然是因為穿不慣那樣的鞋子。而另一個更有力的證據(jù)是，閑云在進(jìn)殿之后不久便出來了，帶著食盒去了殿后角落的小膳房。我估計，在那里她應(yīng)當(dāng)是燒掉了自己喬裝的衣服和鞋子?？上?jīng)驗不足，又太過慌張，讓我們在灶臺中翻找出了一片狀似馬蹄的半焦木頭，那正是登云履鞋底的殘跟，留下了證據(jù)！”

    李舒白見王麟一時無言，便開口問：“那么，在事后大家馬上就開始搜尋整個雍淳殿，王若又去了哪里？”

    “很簡單，她在假山后穿上塞在假山洞中的、事先備好放在那里的宮女或宦官的衣服，在眾人去假山尋找她那支葉脈凝露簪時，假裝是幫找的宮人，離開了假山?！?/br>
    “荒謬，難道沒有人對殿中出現(xiàn)一個長得與王若一模一樣的人起疑？”王麟又喝道。

    “并沒有人會注意到她。因為皇后身邊的女官長齡很快就出現(xiàn)了，還帶著一隊宮女和宦官。她留下了幾個人在殿中幫忙尋找，又帶著幾個人去通報皇后——而跟著她離開的人當(dāng)中，就有王若。在出了混亂的雍淳殿之后，王若自然就如飛鳥投林，魚游大海，再也尋不到蹤跡了。而之后，雍淳殿的防衛(wèi)撤去，如今只剩幾個老宦官宮女看守著，只要有一個在宮中有耳目有幫手的人指使，尸體神不知鬼不覺地進(jìn)入宮中，出現(xiàn)在東閣內(nèi)，絕無難事?！?/br>
    眾人都默然，燕集堂上一時陷入死寂。

    皇帝思索著黃梓瑕的話，似乎的目光看向皇后，而王皇后的眼睛低垂，望著自己白裙上的銀色紋飾，緩緩地問：“聽楊公公的意思，似乎是對幕后指使者已經(jīng)了然？”

    “奴婢斗膽，奴婢……本不愿這樣想。但此案的種種手法，除了那人之外，再無其他人能有辦法做到。”黃梓瑕抬頭看她，目光澄澈，毫無畏懼，“縱然我會因此得罪我無法想象的強(qiáng)大勢力，我也要將自己所發(fā)現(xiàn)的真相，從頭至尾說出來?！?/br>
    堂上眾人都是神情變換不動，唯有皇帝依然神情溫和，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你先說說，王若失蹤這樁謎案，幕后的指使者，終究是誰？”

    “其實從種種跡象看來，我們已經(jīng)不難知道。第一，此人能在事先決定作案地點，將王若移到雍淳殿；第二，此人在事先能指使長齡、長慶等宮中的大宮女、大宦官；第三，在案發(fā)之后，又能讓延齡帶走王若；第四，在錦奴死亡之后，能輕易將她的尸體移入雍淳殿。”

    她說的時候，低頭看著地上，并沒有看著哪一個人。但答案，已經(jīng)是呼之欲出：“至于幕后主使者，我先說一件事，那便是事件的開端。王若祈福仙游寺那一日，在我們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神秘男子，手持著一個鳥籠，在我們面前上演了一場障眼法。他告誡王若說，過去的人生，無論如何也無法隱藏，最后又神秘消失在守衛(wèi)嚴(yán)密的仙游寺中——正是因為這個神秘男人的出現(xiàn)，才引發(fā)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皇帝點頭道：“此事我亦有耳聞，也是一件奇詭之事。依你之見，仙游寺中那個男人，從何而來，又如何而去，他做這一切的目的又是為了什么？”

    “以奴婢之見，仙游寺高墻深院，那日寺中早已清空香客，又有夔王府派來的士兵守衛(wèi)。當(dāng)時我一心鉆了牛角尖，只想著神秘人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卻未曾想過，其實那個神秘人，原本就是與我們一起來的，始終就在我們身邊。在我們離開人群的時候，他只需要穿上扮上偽裝就可以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而要消失也很簡單，就只需要在后殿脫下外面的偽裝丟到香爐中燒毀，然后快步沿著山道臺階旁的灌木叢中下來，搶在別人面前再度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便可以……而當(dāng)時，第一個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人，就是您——王蘊王都尉。”

    十六 假作真時（三）

    黃梓瑕的一句話，就似六月晴空中放出一個旱雷，震得眾人瞠目結(jié)舌。

    在眾人目瞪口呆之時，王蘊則靜靜地凝視著她，他的面容上只掠過一絲波動，仿佛被清風(fēng)掠過的春水，隨即便恢復(fù)了平靜。

    他聲音低沉而平緩地問：“楊公公，我不知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黃梓瑕直視著他，并不因為他的神情而動搖：“我是指，仙游寺中出現(xiàn)得那個神秘男子，就是王都尉您喬裝的。而且您為防萬一，在去西市買那個戲法的道具時，還特意化妝出一個更容易被人記憶的特性，以誤導(dǎo)追查者，可說是十分謹(jǐn)慎。可惜您弄巧成拙，卻在一個關(guān)鍵的環(huán)節(jié)上，不小心露了行藏?！?/br>
    “什么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我怎么完全不知曉?！蓖跆N不怒反笑，神情依然雍容自在，“楊公公，按你剛剛的推斷，是當(dāng)時仙游寺內(nèi)的人喬裝打扮的話，那么無論是侍衛(wèi)或者侍女都有可能做到，你又如何一口咬定就是我呢？”

    “只因你弄巧成拙，原本意圖將本案引向龐勛鬼魂作祟，以破壞這樁婚事，可誰知道，當(dāng)時你留在供桌上的那枚大唐夔王的箭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