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般，攪得軍中人心躁動。

楚忘猜想，八成是蕭定襄和北夷因為某些利益分配不均，拉扯住了。

扯住好，扯得愈久愈好。

那天烏云沉沉，厲風如刃。

雖是傍晚，卻堪比黑夜。

有一騎斥候，飛馬奔入，直入中軍主帳內(nèi)。

不久便有人，將楚忘叫到帥帳中。

帳中高懸著地圖，北魏、梁國南北而立，山河天下，皆在此中。

蕭定襄負手背對著他，抬首看著地圖：“你來了?！?/br>
楚忘應一聲，然后說：“你該看雍城，不該惦記盛京?！?/br>
雍城是北魏都城，北倚九嶷山脈，南臨雍水，易守難攻，龍鳳踏鸞之地。

蕭定襄側(cè)過身：“何以見之？”

楚忘遙指了下地圖上的盛京：“那字都被你摸糊了?！?/br>
蕭定襄哂笑，抬手輕撫過圖上城池，就如以往千萬次摩挲過一樣。

那兩個字,盛京，雋秀鋒利，筆畫昂揚，字體卻微微糊了，像是被人用水浸過一般，呈現(xiàn)出一種破舊感。

“我惦記它……不，我惦記他。”

楚忘皺眉，雙手有些無措地交握，微微顫抖：“你別莽撞……別把彼此都逼入了死胡同?？v使成功，他……那樣一個人，豈會甘居人下。”

蕭定襄一笑，不置可否：“我們現(xiàn)在不談他，來談談你。”

楚忘一驚：“我？”

蕭定襄將桌上一個雕漆箱盒推到楚忘面前：“打開看看。”

盒子并不大，大概是烏木做的，看起來很沉。

楚忘伸手，打開盒子。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楚忘臉色驀然變得雪白，蹭蹭往后疾退兩步：“你！”

“禁軍統(tǒng)領青鋒青大人送過來的。千里迢迢，禮輕情意重，本王十分欣慰。”

楚忘低下頭，渾身顫得有些厲害。他勉強定了定神，自言自語：“不可能?！?/br>
“今日我大宴諸軍將領?！笔挾ㄏ灏寥坏?，“到時三千虎賁軍埋伏四周。黃袍加身之際，本王倒要看看誰會說不可能！”

“今晚要下雨，不是個宴飲的好天氣……”楚忘喃喃說，“你何不再想想……”

蕭定襄走到他面前，伸手扣住他的下顎，強制扭過他的頭，逼他直視著那烏木箱盒：“要想想的是你！今晚大宴，你也在席。你且好好看看，天下風云，在此而起！”

說罷松了楚忘，大步向外走去。

楚忘失了桎梏，癱軟在地，許久才緩緩爬起來。

外面忽然滾過一陣響雷，轟隆隆的，震耳欲聾。

楚忘走到桌前，看著盒子里的人頭，說：“對不起……”

他捂住臉，抽噎一聲：“對不起?！?/br>
許久，他伸手探入盒內(nèi)，將那人頭捧起。

血腥味愈發(fā)濃稠了，手上濕淋淋黏糊糊，全是血。

血也不新鮮了，呈現(xiàn)出一種烏黑的色澤，混著一股腐爛的味道。

“那……我說過，等你回來，就親你一下。”楚忘哆嗦著唇，低下頭，在人頭血瘀的臉上淺淺印上一吻。

“我……現(xiàn)在不欠你了……”

但說這種話，實在太心虛了太不要臉了。

楚忘將人頭重新放入盒子里，猛地合上盒蓋，放聲大哭。

外頭雷聲轟鳴，將他的聲音完全淹沒了去。

楚忘被張氏兄弟拖出了帥帳。

外頭已然擺好牲畜酒水，長長的酒席蜿蜒了足有百步長。一頂頂?shù)纳w幔打開，撐在酒席之上，像一片片不詳?shù)脑啤?/br>
眾將士陸續(xù)入座，喧囂聲笑語聲不斷。

他們是最粗獷豪邁的男人，就算天上下起了碗口大的冰雹，也影響不了他們喝酒的興頭。

楚忘縮在一角，在狂風中，似乎有些瑟瑟發(fā)抖。

蕭定襄在左右心腹的陪伴下，亦入了座。

他執(zhí)起一杯酒爵，大聲道：“我蕭定襄，先敬諸位兄弟一杯！”

底下轟然叫好。

此時終于有雨落下來，打在土黃色的沙地上，激起一片朦朦的灰塵。

蕭定襄一口喝干，翻杯以示眾人。

雨滴越下越大，倒真是冰雹似的，砸在地面上。

將士紛紛倒酒，遙敬蕭定襄，然后一口悶干。

蕭定襄勾起嘴角，正欲說話，忽然一聲馬嘶聲遙遙傳來。

一人一馬，在雨簾中疾馳而來。

馬蹄伴著雨滴，砸在地面上，發(fā)出咚咚的聲響，如戰(zhàn)鼓一般，攝人心魄。

蕭定襄面沉如水，死死盯著來人。

來人勒馬，駿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

天上夏雷陣陣，青電貫如長虹。

潑天雨幕中，那人飛身下馬，走到宴席中央。

蕭定襄從蓋幔中走出來，雨水瞬時打濕了他的華衣。

他走到那人面前，渾身濕漉，衣衫滴水，卻并不下跪。

倒是有眼尖的將士高呼萬歲，叩首在地。

34狗男男

蕭修北伸手,牽住對方的手，然后握在手心。

蕭定襄微微掙扎了下,卻被握得更緊。

“朕頗是想念九弟，興致而起，便微服邊疆。諸將不必拘禮，隨意宴飲。朕有話欲對小弟說，便先離席,眾卿莫怪?！?/br>
眾人齊贊手足情深,陛下圣明。

楚忘依舊縮在一邊，看著那兩人手牽著手，入了帥帳。

大雨磅礴,天色似乎更深了。

篝火根本燃不起來，只有幾盞燈籠，在蓋幔下虛弱地亮著。

直到散席，那兩人再也沒出來過。

楚忘已經(jīng)喝得醉醺醺了，又哭又鬧，被張氏兄弟扛回了帳中。

“老子沒醉！老子不稀罕！”楚忘哭得滿臉眼淚鼻涕，“你們做什么？這是什么？我要喝酒！”

張大捧著一碗醒酒茶，手忙腳亂地灌倒楚忘嘴里：“就是酒，這就是酒！”

楚忘揮開兩人，拿著碗，豪爽地一口悶干。

呷呷嘴，吼道：“兩個狗男男！”

張氏兄弟一齊黑了臉：“公子，我們好心侍候你，還要被你罵，什么世道？！”

楚忘接著吼：“兩個狗男男！搞一起去吧！”

張大張二面面相覷，然后一齊紅了臉。

“公子……你可不要亂說?！?/br>
“什么亂說，是瞎說！公子，你可不要瞎說！”

楚忘不理他們，將頭悶在被子里，嚎啕大哭：“蕭修北……你這個狗皇帝……”

張大一愣：“他在說什么？……”

張二拉著自家哥哥往外走：“我們什么都沒聽見?！?/br>
帳中很快只剩楚忘一人了。

斷斷續(xù)續(xù)的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