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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在湯池內(nèi)玩水的太子和衛(wèi)王都怔住了。好在薛衍早有準(zhǔn)備,今日伺候在殿內(nèi)的都是忠心耿耿,言語謹(jǐn)慎之輩。因而眾人心下雖然惶恐,面上卻是不顯,仍舊低眉斂目的伺候在側(cè),或是一心服侍著太子和衛(wèi)王玩耍。薛衍的目的被太上皇一語道破,卻仍舊平靜的淺笑道:“您可別多心,陛下可沒這個意思。不過是我自己這么想了,就跟外祖父這么說了。倘若外祖父真心惱我,那也都是我言語不謹(jǐn)慎的緣故。您只劈頭蓋臉的罵我一頓,或者打我一頓都行,可千萬別氣著自己?!?/br>太上皇看著薛衍嬉皮笑臉兼死皮賴臉的模樣,心下的火氣微微收斂,只是仍舊硬邦邦的問道:“那你怎么突然這么說?以你的性子,不是別人挑唆你,你會想到這些事?”薛衍并不知道,在太上皇的眼中,自己究竟是怎么個天真爛漫不懂城府算計的形象。不過聽到太上皇這一番話,仍舊嘻嘻的笑回道:“我知道外祖父心疼自己的外孫,可也不能憑白冤枉旁人。這話著實不是旁人教我說的。而且說句實話,這話也只能是我自己說。陛下不會說,皇后不會說,就連阿娘都不會說。他們會覺著沒法兒說出口,都怕惹您生氣呢?!?/br>太上皇冷笑,斜睨著薛衍道:“那你怎么就能說得出口?”“因為孫兒只把您當(dāng)成我的外祖父,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毖ρ芾碇睔鈮训氐溃骸皩O兒也怕說了這話惹您生氣??墒歉@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相比,孫兒更擔(dān)心您的身體?!?/br>太上皇聞言,越發(fā)愕然。薛衍則開始擺事實,講道理,徐徐說道:“別的不說,只說太極宮這個地勢。前朝建造宮城時,只考慮到太極宮所處位置乃在長安正中,卻忘了太極宮地勢低洼。長安每到夏天又極多雨。這么一來,太極宮更是溫?zé)岢睗?,并不適合居住。連陛下這樣龍精虎猛的人,每到了夏天都覺難受,恨不得住在湯泉宮解暑,又恐興師動眾,耗費內(nèi)庫帑銀而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忍著。何況外祖父了?!?/br>“……就算帑銀充足,足以支撐陛下每年到湯泉宮避暑。然湯泉宮離長安且有六十里之邀。外祖父已經(jīng)年邁,身體大不如前??偛荒苊磕晔⑾?,都這么舟車勞頓一番罷。我不忍外祖父每年都經(jīng)受這樣的痛苦。況且……我私底下跟您說句大不敬的話,那太極宮再這么著,不過是一座宮殿而已,而且還是一座住著很不舒服的宮殿。否則前朝皇帝也不會以洛陽為東都,修建行宮意圖享樂了?!?/br>薛衍一壁說著,一壁起身繞到太上皇的背后,開始為太上皇按摩肩膀。隨著薛衍的揉捏,太上皇有些僵硬的膀臂也漸漸放松下來。薛衍繼續(xù)說道:“……舅父不住在太極宮,照樣在顯德殿處理政事??墒峭庾娓改?,日日夜夜把自己關(guān)在那么一座空蕩蕩,連點兒人氣兒都沒有的太極宮,誰也不見。成日里自己喝悶酒,多無聊。”“……外祖父覺得我這個溫泉莊子怎么樣?是不是既新奇又舒服,雖然不比宮中裝飾的奢華精美,但難得隨性自在。孫兒以為,這人生在世,得學(xué)會享受,什么虛名浮利都是空話,自己有生之年享受到了才是真的。外祖父覺得衍兒說的對么?”太上皇沉默不語。薛衍看著太上皇跟鋸了嘴兒的葫蘆似的,一個字兒不往外吐,只是眼眸不斷閃爍,心下明顯在劇烈的扎掙著。心中便有了些成算。抬頭向太子,衛(wèi)王和一旁伺候的宮俾太監(jiān)們使了個眼色,眾人心有靈犀的魚貫退出。登時熱熱鬧鬧的水上樂園只余太上皇和薛衍二人。眼見著太上皇仍無所覺的,神色怔怔的盯著池中溫水。薛衍暗自沉吟了一會兒,咬著牙放大招道:“我知道外祖父因為一些陳年舊事,始終抑郁不得開懷??墒撬O兒說句大不敬的話。不管前事如何,如今外祖父的身邊只有陛下一個兒子了,父子之間又有什么事情過不去。難道外祖父要這么抑郁一輩子,懲罰自己懲罰陛下,然后叫后人說陛下是個不孝順的兒子嗎?外祖父不想像尋常百姓家的長輩那樣,有兒孫承歡膝下,垂暮之年開開心心,享受著天倫之樂么?““……縱使外祖父不這么想,可是孫兒還想多多孝順外祖父呢。您要是住在太極宮里,我每次去見您還得正經(jīng)遞牌子求見,你要是想見我,也是避諱多多,顧慮重重……您忍心么?”薛衍這一席話宛若一封最犀利的刀劍,直直刺入太上皇的胸口,直聽的太上皇差點兒喘不上氣來。他真不知道自己這失而復(fù)得的外孫子究竟有多大的膽子,竟敢將這么一番鮮血淋漓的話擺到他的面前。他真的不怕自己盛怒之下斥責(zé)他一個大不孝的罪名么?太上皇神色狠厲,恍若被戳了傷口的猛虎一般,目光犀利的盯著薛衍。試圖從他的神色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盯著巨大壓力的薛衍神色自若,坦坦蕩蕩地回視著太上皇的打量,開口說道:“孫兒知道,孫兒乃是晚輩,不該說這么一番話。可是孫兒要是不說,就沒有人跟外祖父說啦。我寧愿外祖父聽了這番話生我的氣,打我一頓,也不想外祖父自己冷冷清清的住在太極宮里面,把太極宮當(dāng)成一座牢籠,囚禁您自己。不理我,不理太子,不理衛(wèi)王,也不理會阿娘……”“……外祖父,其實天下之大,除了太極宮外,長安城還有很多的風(fēng)景。衍兒愿意侍奉外祖父,承歡膝下,陪著外祖父看許多的風(fēng)景……外祖父愿意衍兒和阿娘陪著您么?”太上皇聽到這一席話,又看著薛衍蹲在自己面前,一臉希翼的模樣,突地心下一軟。再思及薛衍方才的字字句句,雖然逆耳,卻是忠言……好似心中憋著的一口氣突然被錐子戳破了似的,太上皇突地露出頹然之態(tài),一束日光穿透玻璃落在蒼白的鬢發(fā)上,越發(fā)顯出太上皇飽經(jīng)風(fēng)霜滿是褶皺的一張臉面。他有些無奈的看了看清冷的湯泉,水上的滑梯碰船早已是人去樓空,唯于淡淡的水溫愈顯蕭瑟。太上皇突地覺得,這里太安靜了。還是方才有孩童嬉笑聲音的熱鬧場面更引人去看。就好像他那座冷冷清清的太極宮一般,早就沒了當(dāng)日的喧闐熱鬧。如今對比下來,只會襯得越發(fā)凄清……太上皇唏噓一聲,擺了擺手,有些無力的道:“我有些累了,不愛走動。今兒晚上就宿在你這莊子上罷?!?/br>薛衍聞言一怔,旋即笑著應(yīng)是。太上皇又沉默了好久,才問道:“衍兒很會修葺莊子,不知你修葺宮室的手段如何?”薛衍又是一怔。只聽太上皇繼續(xù)說道:“我已老了,不愛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