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汶不管不顧，雙手握著柴刀，一下一下，又砍了好幾下，這才怔了怔，脫下身上的血衣，擦了擦，光裸地站在土坑邊。

可以了？他自言自語一句，把刀和臟衣都扔進(jìn)坑，然后拿鏟子把土一絲不茍堆了回去。

填滿。

壓實。

在上面來回地踩。甚至搬了些碎石和雜草胡亂在上面掩飾了下。

這才，呼出一口氣。

人幾乎虛脫了。

白錦汶覺得自己忙了很久很久，但是院子里浮動的朦朧光線根本沒變，似時間停止了流動，夜晚還在繼續(xù)。

白錦汶想，肯定是自己驚懼過度，變遲鈍了。他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趕快把自己清理了，埋頭就睡。

(8鮮幣)二十三，驚魂

白錦汶跟黃記川的丑事，白府內(nèi)近乎人人皆知。

每到晚上，總有不害臊的聲音傳出來，如果燈沒有熄，紙窗上投下的相迭人影，能讓人噴鼻血。

下人們自覺遠(yuǎn)遠(yuǎn)繞開。

有時候，屋里的人白天也毫不避諱。

漸漸，這處主家公子的小院幾乎鮮有人打擾了。

所以，白錦汶想，晚上這么大動靜，沒有人被驚動，很正常啊。

他安慰自己，沒事了。

燒水，泡澡，把頭發(fā)上和身體上的血腥味和臊味酒味都洗干凈了，他才渾渾噩噩爬回床上。

之前臟掉的床單給黃記川陪葬了，現(xiàn)在換上了新的。

白錦汶雖然平常不喜歡自己動手，但是長這么大了，為了潔癖，什么都會些。

窩進(jìn)干燥溫暖的被子里，白錦汶總算放松了些，很快睡去。

這一睡，便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后，他醒過來，發(fā)現(xiàn)房間里坐著個男人。他下意識驚醒。

男人的眉眼不是他憎恨的模樣。不是黃記川……白錦汶又倒了回去。

察覺動靜的男人很快放下書，緊皺的眉間有了松動，敦厚老實的長相，一雙沈穩(wěn)精明的眼睛。

“張大哥……”白錦汶輕輕叫了聲。

年長的男人走近：“你總算醒了，發(fā)燒睡了三晝夜。大夫開的藥都灌不進(jìn)去……老夫人快急死了?！?/br>
白錦汶勉強笑了笑。他不敢多講話，但是剛蘇醒的腦袋轉(zhuǎn)得飛快，他擔(dān)心他之前做的事會不會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了？

“醒了就好?！睆堃蟮屡隽伺鏊念~頭，“溫度退下不少，你想吃點什么，我叫人去燒?！?/br>
白錦汶認(rèn)真想了想，半天道：“白粥?！?/br>
張殷德失笑：“你現(xiàn)在確實不適合吃油膩的東西。我前陣子得了支老山參，給你吊命用了半支，剩下的不如給你熬粥?！?/br>
“多謝張大哥……”

“不用這么客氣，都是自家人?！睆堃蟮碌纳裆珔s有些復(fù)雜，“婉寧帶孩子來看過你幾次，她們母子也很擔(dān)心你，你要快點好起來。”

白錦汶沈默，半晌，只是點頭。

“盧旺……”張殷德剛起了個頭，就被白錦汶飛快打斷。

白錦汶臉色發(fā)白，閉著眼睛，只吐出兩個字：“走了?！?/br>
“啊？”張殷德奇怪。

“被我趕走了?！卑族\汶忽然笑了笑，“張大哥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他從來任性慣了，即使準(zhǔn)備冷靜隱瞞，終究不管說謊，情緒很難收放。壓抑的聲音里竟然有幾絲歇斯底里。

張殷德沒有問下去，他只是道：“走了也好?！?/br>
白錦汶在被窩里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

“你好好休息?！睆堃蟮抡玖苏?，體貼地給他留出獨處的空間。

“嗯?！卑族\汶應(yīng)了一聲。

張殷德帶上門的時候，白錦汶才緩緩?fù)鲁鲆豢跉?，他發(fā)現(xiàn)，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

已經(jīng)都結(jié)束了，為什么自己的神經(jīng)依然緊繃？

心里跟堵了石頭一樣。

呼吸不暢。

白錦汶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白皙干凈，骨節(jié)圓潤，指甲蓋都是透明的……但是白錦汶愣是從指甲縫里看出一絲紅痕，他神經(jīng)質(zhì)地拿牙齒去咬。

就是這雙手，昨晚做了不得了的事。

呵呵……

白錦汶的病好得很慢，即使好幾個丫環(huán)伺候著，他仍一天比一天瘦下去，食欲不振。

半夜更是連連噩夢，偶爾會尖叫著清醒過來。

他走了，他仍然怕。

白錦汶想搬出這處陰氣森森的庭院，連隨侍的人都說，晚上院子里格外地冷。

但是他不敢搬，他怕他一走，萬一有人給園子里的植物澆水松土，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往下挖怎么辦？不行，他不放心，他得看著。

下人們以為少爺這一病變傻了，動不動就坐在窗邊看外面園子里的花。

園子里的花種得好，一年四季都有盛開。

他們不知道，白錦汶是在看花下的土，滋養(yǎng)花草的土壤……

白錦汶有時候看著看著，就覺得泥土在緩緩聳動，里面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似乎睡在下面的黃記川要翻個身，坐起來，來找他了。

魔障。

白錦汶逃不開。

雖然他做了那么許多……但是，他終究是個普通人類。人心rou長，跳動有時。

他坐著看久了，久而久之，忘了自己的目的，就這么看著，仿佛在等待什么人歸來。

是的，白錦汶他從來沒有覺得已經(jīng)徹底擺脫過往了。

他變得敏感脆弱，一陣風(fēng)吹草動，沒有打過招呼的腳步聲靠近，他都會嚇得他瞪圓眼睛，惶惶不知所措。

張殷德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有時間的時候，他就拉著白錦汶出去四

處走走，散散心。張殷德不笨，他知道自己的meimei喜歡上不應(yīng)該喜歡的人，還生了個不該生的孩子，但是白家對她們姐弟倆真正不錯。白老爺去世后，白家基本的產(chǎn)業(yè)都交給了張殷德打理，白錦汶什么都沒說，還是會叫他張大哥。

看著白錦汶迅速消失了神氣，變得委頓，張殷德不想逼他講什么原因，但是他覺得自己對這個家有責(zé)任……他希望白錦汶能好起來。

(8鮮幣)二十四，距離

妖孽的盧旺失蹤后。

白家公子的情況逐漸恢復(fù)正常，一度枯槁的神色慢慢養(yǎng)回，有了鮮艷和活絡(luò)。

張殷德儼然白家的家主，里外一應(yīng)大小事，都他照應(yīng)。小到白錦汶的飲食安排，大到白家的財務(wù)進(jìn)出。

時間過去。

以前乖張驕矜的白公子淡去。

現(xiàn)在的白公子動不動發(fā)呆，眼神游離，嘴唇緊抿，眉間鎖著消不開的愁云，一副憂郁模樣。

他的人在這里。

軀體里的靈魂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一日，張殷德進(jìn)白府來，看見白錦汶坐在臺階前，又對著房前的院落發(fā)呆。

張殷德眉間緊皺：“地上涼，你身體才好點，怎么又坐地上？丫環(huán)們呢？怎么一個都不見？”

白錦汶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