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得很。看著周圍熱鬧的市井景象，我心中郁郁也去了一些，就連戒備心也去了一些，聽到背后有人喧嘩也不以為意。

然而這難得一次的大意竟立刻便有了報應，青天白日走在大街上，我當真就被人擄去了。

擄人那位功夫頗為不錯，抓起我抗在背上便幾步跑出了主街。瞧那身法輕靈，比這個月來結(jié)交的江湖好漢們的輕功還厲害。若不是正被抗在背上顛簸，我?guī)缀蹙鸵泻谩?/br>
只是這難得的經(jīng)歷在到了郊外便被打斷了，抗住我那人用布條綁住我雙手，又蒙住我雙眼，重新飛起來。我聽著周圍逐漸喧囂，估摸著這是又往城里去了。

若是月前，我大概不懂這是要做什么；但現(xiàn)在我是明白的，這是要隱藏行跡，不要我見著被關(guān)押在何處，是不會立即殺我的意思。

這樣想著，我心下便安定下來，得以專心對抗欲嘔的洶涌反胃感。

到了地方，我被那位會飛的漢子放了下來，立刻又被一個人扛了起來。似乎是到了室內(nèi)，九曲十八彎的，我腿上肩上不少地方被磕碰到了。再加上被蒙著眼睛扛了一路，摔下來時我是腰也酸背也疼。

手上的束縛不知何時被解開了，我摸索一陣，解開了遮眼的布條。

抬眼一看，這卻是一間囚室。室外點著燈，囚室內(nèi)也有些光亮。我四周打量，看見一張石板上鋪著茅草的床和一個便桶，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地面陰冷得很，似是潮濕的泥土，我已經(jīng)被沾了雙手，估計衣物也染污了。

我被這三年間高床大戶的好待遇慣得嬌氣了，這回同是囚禁，竟頗有些不適應。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已經(jīng)痊愈了許久，身體還扛得住，不至于病死在這地牢里。

我關(guān)的這位置似乎還是特別待遇，鐵柵欄前便是一條向上的地道，道口沒有漏下光來，想是被什么遮攔住了。

考慮過越獄，但這兒臂粗細的鐵柵欄用在我這里似乎大材小用了，我肯定是無法掰開它逃生的。

地牢門上掛著一把鐵鎖，那位置從室內(nèi)夠不著——即使能夠得著，我也沒本事打開。

那么逃脫的機會只剩下送飯的時候了。

我坐在稻草床上靜心等待，旁邊一陣陣屎尿的味道頗為倒胃口，我開始思考以前被囚禁的前輩們是如何在這種環(huán)境下用餐的。

只是我沒等到送飯人，卻先等到了旁的訪客。

是倪公子。

他今次衣著又與上回不同，換了一套雪白的袍子，在地牢的泥地里拖曳著，似我小時候同阿萊夫玩鬧時弄臟了衣衫的狼狽。我看著便十分想笑，又勉強忍住沒笑出聲來。

倪公子對于我怪異的神情并沒有多點評，自懷里掏出鑰匙來開了門口的鎖，推門進來。

我看著他推那扇鐵門都十分費力的樣子，心里掂量著能不能打昏他跑出去。倪公子又看出了我想法，冷淡地朝那向上地道頂端抬抬下巴。

地道盡頭，估計聽不到我們對話的位置，飄著兩片衣角。

想想江湖朋友們形容的倪公子護院們的本領(lǐng)，我默默地坐回床上。

倪公子進來得艱難，便也沒費神關(guān)上門，倚在門邊只看著我，嘴角漸漸浮現(xiàn)起一個微笑來。

我被那熟悉的笑容驚得毛骨悚然，感覺十分別扭，又見他新的動作，幾乎叫出聲來。

倪公子揚手撕下了自己的面皮！

十九

場面并不血腥，那面皮果然只是皮面具而已。

而面具下的人，果真是張延。褪去少年的青蔥面容，帶些深沉的張延。

我沒心情感嘆殷先生神機妙算，專心打量著面前的人。

張延五官同我并不相似，戴上那樣一個面具后竟變成了與我九分像的樣子，真是令人驚異。

張延見我一直看他，便走近我坐了下來，將那張薄薄的皮質(zhì)面具遞給我。

我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伸手接了過來。那東西質(zhì)感溫軟，并非有固定形態(tài)，然而戴上便能化身為另一個人，真是神奇。于是我腦子里便涌上個想法，將這面具帶上，裝作倪公子而大模大樣走出去，豈不甚好？但研究半天也沒弄懂戴法，最后放棄了這一設(shè)想，遞回給張延，他卻并不接：“這面具只能用一次，摘了便廢了。”

我見他又從衣襟里掏出一個來，并不戴上：“你大概看不慣那張臉?！?/br>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確實看不慣，只是這由不得我吧?！?/br>
張延笑起來：“你如今脾氣比當年好了?！?/br>
我有些納悶，當年我并未同他交談過幾回，怎么便得罪他了？

張延有些懷念的樣子，笑著打量我：“那時候你老欺負阿萊，我可同情他。好在最后我們都逃出來了?！?/br>
我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阿萊”是指“阿萊夫”，瞬間僵硬了：“那時候……我欺負他？”

“嗯，他恨死你了。”張延笑瞇瞇地接了這句話。

我如墜冰窟。

原來……阿萊夫一直是恨著我的？

張延卻不多說了，轉(zhuǎn)頭打量周圍的環(huán)境：“你是第一次住這種地方吧?！?/br>
我仍舊呆愣著，沒有答話。

張延似乎也不指望我回答，伸手在床上拈了一根稻草放在鼻邊嗅：“新鮮的稻梗呢，當初我們可睡不到?！鳖D了頓，又伸手摸我的臉：“如今你也這么臟、這么丑了?！?/br>
我下意識打開張延的手，卻被他抓住了手腕，帶到了他的臉上：“這張臉不怎么樣吧?！彼硪恢皇帜弥菑埿碌钠ぶ泼婢?，交到我手上摩挲：“可這張……就是少爺?shù)哪樐??！?/br>
他的語調(diào)漸漸詭異起來，我終于反應過來，遲鈍地感知到危險，開始往后縮。

張延抓著我的手并不放開，依舊如夢一樣呢喃著：“我很聰明。我比你們都會念書，尤其是你……”他手上加了幾分力度，我的手腕開始疼起來。

“可你是少爺啊……我是個仆役。我是個仆役，活該被人cao，活該被人干，活該被人丟掉！”

張延的情緒爆發(fā)嚇住了我，然而他迅速恢復了冷靜，又掛上了那個溫柔的笑。

想到酒館中那個笑容就是張延用這種方式在面具上笑出來的，我一陣反胃。

張延卻并不介意我欲嘔的神情，坐得離我更近些，將那張新的面具放在臉上摩挲，一邊溫柔地開口：“這面具，原也不多了呢……況且再長幾年，阿萊做的那個模板就不能用了?！?/br>
說著，手又向我臉上伸來。

我終于意識到他抓我來是要沖制模具的。雖然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