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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揀盡寒枝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57

分卷閱讀157

    個人,他們心中的天理昭彰,都絕不是這一輩子從此困守島礁。

綠林好漢們想要的,永遠是殺狗官,平冤案,揚眉吐氣,笑傲江湖。

靖王殿下為他們計的這一條活路,與他們的期望相去實在太遠,恐怕是難免要遭埋怨的。即便起初時不說,天長日久以后,一定也會自認受了殿下的虧待,是被過河拆橋兔死狗烹了。

殿下所行的是權(quán)衡之下的國策,但這些人卻不是國士,而是盜匪,比起大義為先,只怕更寧愿自立山頭逍遙法外。

到那時候,殿下只怕要落得里外不是人的尷尬境地。

他是殿下的謀臣,凡事當以殿下為優(yōu)先,這種時候,他其實應該勸阻殿下,不讓殿下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蠢事”。

他明明十分通透這道理。

可心里卻有另一個聲音清楚明白地嘶鳴吶喊著。

殿下并沒有冷酷地決斷殺伐,而是愿意為這些不該枉死之人奮力一爭,這選擇讓他又歡喜又擔憂,矛盾得痛不欲生。

這一刻,甄賢覺得他從未如此清晰地看見自己心深處那柔軟的死xue。

他實在不愿意殿下在這權(quán)力角逐中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卻又深怕自己的執(zhí)念終有一天也會成為殿下的破綻,使得殿下身陷險境步履艱難。

甄賢惱恨地嘆息一聲,蹙眉按住隱隱作痛的額角,低聲道:“殿下的苦心,我明白,可……其他人就未必。我只怕殿下始終很難如愿?!?/br>
嘉斐聞之眸色一深。

果然小賢始終還是他的小賢。

小賢是懂他的。

既然如此,他就可以無所畏懼。

“若他們不愿意在衛(wèi)所駐守,那就只能趁大軍一舉攻島掃除倭寇之時出海遠走。否則再難有別的活路?!?/br>
他情不自禁抓住甄賢雙手,合十握在自己掌心,語聲里盡是情深。

“父皇一向忌人言,許多時候,為了‘人言’二字,不惜大動干戈,做些不必要的事。但我不是父皇。只要你懂我,旁人如何說如何想都好,我不在乎?!?/br>
甄賢眼眶一熱,險些涌出淚來。

“這件事我來和光風兄說,殿下就不要出面了。”他慌忙抹了一把發(fā)燙的眼角,如是說。

嘉斐聞之輕笑搖頭,“你知道我不會把你推在前面去替我解決難題的。我又不是為了誆你替我賣命,才和你說這些話。我只是怕你也誤會我,又要生氣跑掉了,那我可怎么辦才好?”

最后這一句一半是憂心,一半?yún)s是玩笑。

只怪當時年少,幼稚無狀,做了蠢事,就此被王爺捏住了,每每提起來賣乖取笑,看架勢是還打算要笑上一輩子的。

甄賢臉上頓時一紅,又是羞恥,又是委屈,便伸手惱道:“我已說過我不會再離開殿下了。殿下若是不信,索性拿繩子把我捆了拴在身上吧,省得不安心。”

他竟然當真伸手讓靖王殿下把他綁起來算了。

嘉斐當場一怔。

因著自幼家教甚嚴,于那些私底下的事上,甄賢一向稚嫩單純得很,也從不往歪處想,故而全然不知道自己方才說了什么不得了的話。

但這字字句句落在靖王殿下耳中心上,再配上那張浸染紅潮的臉,縱然明白他并沒有那種意思,也還是覺著與調(diào)情愛語無異,忍不住就遐想萬里,覺得幾時若是真能綁一下那必定是極好極好,別有滋味,風景無限……

嘉斐心里已樂開了花,面上還勉強繃著勁,怕小賢反應過來就要罵他心術不正,趕緊掩飾地摸了一下鼻尖,就哄著甄賢道:“你只去信把陸瀾從臨安喚來,我與你一起見他。”

第96章三十、殺人(5)

賢妃劉氏的頭風癥是陳年頑疾,但這一回發(fā)作得格外兇猛,施針用藥月余不見好,反而愈發(fā)沉重,終于成了中風麻痹之癥,半邊身子都沒法動彈,又在床上躺了三天,到底還是咽了氣。

隔天兩個專為劉妃煎藥的內(nèi)侍便嚇得一個懸梁一個投井。替劉妃問診的太醫(yī)也因醫(yī)治不利獲罪遭了貶謫,離開皇家太醫(yī)院告老還鄉(xiāng)去了。從太醫(yī)院往下,御藥房、生藥庫、典藥局連同安樂堂上其余有所關聯(lián)的醫(yī)官和宮人各個自危,深恐要受牽連。

自元皇后薨沒以來,后宮再沒有死過妃位以上的命婦。而今劉賢妃病逝得如此突然,一夜之間,給整個內(nèi)廷蒙上了濃重的陰影,連外朝也為之震動。

因為劉妃是昭王殿下的生母。

曹慜等閣臣連夜便想進宮上御前探個口風,卻全被攔在了西安門外。

司禮監(jiān)的內(nèi)官們傳出話來,說是陳督主親口發(fā)的話,圣上因劉妃病故而傷懷,龍體抱恙,只留昭王殿下一人在跟前侍奉,外臣一概不予召見。

一眾閣中重臣竟然全被宦官堵在了宮門之外,欲見圣顏而不得。“九千歲”這名號看來已是連遮掩也不需要了。

曹閣老察覺情勢不對,不顧年紀老邁,當即改道上了安康郡王嘉鈺的郡王府。

當時,嘉鈺其實也沒有安寢。

劉妃之死,絕非意外,少不了陳世欽在幕后設計。那兩個小內(nèi)侍怕是被滅口的。至于告老還鄉(xiāng)的御醫(yī),多半也難逃一劫。

但取一個性情懦弱又無母家支撐的妃子的性命,一定不會是目的,而只會是開端。

接下來,想必陳公公就會要尋一個借口,將七郎留在內(nèi)廷,以便徹底將之控制起來。

尤其是,若能夠說動父皇——無論用什么方法,使父皇賜七郎入住清寧宮,用“入主東宮”的方式,把七郎這個儲君之位坐實,那真是再妙也不過。

殺死劉妃,挾制七郎,這便是陳世欽對父皇執(zhí)意讓二哥肅清東南的回應,更是一個訊號,是敲山振虎,殺雞儆猴。

他陳世欽可以在內(nèi)廷殺人,不僅止于

殺幾個內(nèi)侍宮女,也不僅止于普通美人御妻,而是這后宮之中深受圣眷的賢妃,昭王殿下的生母。

既然皇子的母親殺得,接下來,或許就可以殺皇子本人。實在不行,干脆殺皇帝。

可笑他們的父皇,驕傲一世,把天家帝王的顏面聲譽看得極重,難道如今竟只能像只大馬猴一般,被個老太監(jiān)困在深宮中,連自己的妃子也不能保全?

這實在不像父皇的行事。

也許父皇是還有顧慮,顧慮兒子的性命,所以暫且隱忍,又或者父皇是另有圖謀,所以弭耳俯伏,以此迷惑對手。

畢竟賦權(quán)容易,收權(quán)太難。

一朝不慎,養(yǎng)虎為患,再想打虎,就不是一朝一夕所能達成。

只不知父皇如今可有后悔當年與陳世欽合謀,倚借內(nèi)官之勢上位,終使閹黨權(quán)勢泛濫不可收拾。

若說后悔,同樣非父皇的作風;可若說不悔,看眼前這烏云滾滾惡雨將至之勢,似乎又太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但無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