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

開門的是玉嫂，給黎昕遞了鞋，讓他往會客廳去。

黎昕遠遠聽到會客廳中有彈琴聲，奇怪家中除了自己并沒有別人彈琴。他輕輕喊了一聲：“爸，媽，我回來……”

黎昕看到在會客廳中并沒有多少黎莊的朋友，只有一對夫婦，和一個正在彈他的鋼琴的女孩兒。

張芝敏回頭，拿著香檳走過來，笑著說：“可算回來了，昕昕，過來見見你詹叔叔家的女兒，詹悅。”

第十六章

如果黎昕早知道這是個局，那他一定會找出千百種理由來搪塞。問題是，他不知道。

詹悅停下了彈鋼琴的手，回頭走過來，和黎昕打招呼：“你好?！?/br>
黎昕的笑容和張芝敏慣常的神色如出一轍，客套而疏離：“你好，我是黎昕。”

雙方父母與兩位小輩一同寒暄著入座。詹悅的父親詹啟是黎莊近來的合作伙伴，兩家走得近了些，才得知彼此兒女年紀相仿，卻都仍未談婚論嫁.即便門當戶對如今已經是落后的觀念，在這樣的家庭中卻依然是必不可少的條件。

“昕昕現在是大學講師是吧？”詹啟笑瞇瞇地問道：“打算什么時候回來弄個小黎總當當？”

黎昕考大學時沒有選擇商科，反而是報了在黎莊這種商人眼中看來百無一用的社會學。這件事讓黎莊非常不滿意，兩人矛盾加深，再加上之前黎昕和李文爽的事被捅到黎莊與張芝敏面前，讓他們十分丟人，二人便不怎么再對他抱有希望。

黎昕聞言，不知如何回答，張芝敏見他有些尷尬，便接過話頭：“哎，不如你們家小悅有出息?，F在我們讓他每年暑假到企業(yè)里找個分公司做事，熟悉熟悉業(yè)務，以后也好接手。”

詹啟點點頭，他家還有一個兒子，可惜成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yè)，還不如畢業(yè)于美國知名商學院的女兒詹悅能干。想到這里，不由得感嘆道：“我家詹燁如果也有昕昕這么聽話就好了。”

兩家又聊了一會兒，見黎昕和詹悅沒溝通，隨便尋了幾個由頭，把他們兩個獨自留在了會客廳。

黎昕不好讓詹悅太尷尬，只能不斷說話。詹悅剪著一頭利落短發(fā)，穿著鏤空蕾絲的白色連衣裙，性感又不失清純，的確是個美麗的女孩。

黎昕看到她手腕上有刺青被洗去的痕跡，沒有提起，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晚飯前，顧正宜給黎昕打電話約他去打球，黎昕當著張芝敏的面拒絕了。顧正宜是早已出柜，張芝敏也知道，一直不太滿意黎昕和顧正宜走得近。不過顧家在A城根基深厚，黎莊同顧正宜父親也有些交情，張芝敏便也不怎么管。

掛了電話沒多久，電話又響，黎昕拿出來一看，一串沒有命名的電話號碼，是陳敢的。

彼時飯桌上正在熱切談論中國經濟，黎昕聽個一知半解，按了掛斷。

張芝敏小聲問：“誰？”

黎昕面無表情地回答道：“顧正宜?！?/br>
陳敢這邊被掛了電話也沒多想，他經過建二胡同外一家壽衣店，見工人正在里外搬貨。想到正是清明節(jié)前后，繞到后門一看，果然放了一堆還沒來得及搬進店里的紙錢，隨手拿了一捆。

陳雨寒接了陳小學回來，看到茶幾上擺著一捆紙錢，臉色立馬不好，猛敲陳敢的門：“你干嘛??？死都死了還給丫燒紙！”

陳敢無奈打開房門，說：“偷的。”

陳雨寒見證了這些年陳敢為了能扛起這個家做出的所有犧牲和努力，她不覺得他們的父親值得任何人的追緬。

尤其是陳敢的。

“讓他在下面也窮死！”陳雨寒毫不猶豫的罵道。

陳敢無奈笑著摸了摸meimei的頭：“好，我一年只給他燒一張?！?/br>
……

西郊這里可能是A城最破舊的墓園了，守墓人只有一個，附近連停車場也沒有。

陳雨寒是絕對不會來的，陳小學對他們父親的印象和童話里的大惡人差不多，自然也不會來，所以只有陳敢一個人。

天空中艷陽高照，陳敢站在父親的墓地前，沉默地看著。這里連塊碑也沒有，簡單寫著他的生卒年月。

如果去問陳敢有沒有埋怨過，其實是有的。

“我們，過得還行?！标惛覍χ厣险f：“陳雨寒這個新男朋友人不錯，不知道能不能長久。陳小學成績也不錯，他很喜歡把生物弄得重傷然后再去搶救，可能以后會成醫(yī)生也說不定。小學雖然有點孤僻，但是無所謂，陳雨寒說現在孤僻的人比較酷。我也還好……”

他說到自己的時候，忽然停頓住了。

過了一會兒，才說：“算了?！?/br>
和他對話的是墓園里的風，是太陽，是腳下的泥土，唯獨不是他的父親。

黎昕也在這個墓園里，也是一個人來。

李文爽這兩天一直給他打電話，他總是不接。給他發(fā)短信，只說有重要的事，卻絕口不提到底是什么。黎昕當他放屁，一條一條地全部刪掉。

結果他在這個名叫“黎曉樂”的人的墳墓面前，見到了李文爽。

李文爽想來已經在這里等了不少時間了，打著一把遮陽傘抵抗強烈的日光，見到黎昕出現，驚喜得不敢置信。

“誰讓你來這的？！”黎昕又驚又怒，生氣地質問道。

“我實在有重要的事告訴你，可是你不接我電話，我又沒辦法在短信里和你說明?！崩钗乃f：“這幾天清明，我只好過來這邊守株待兔，沒想到真的等到你了?！?/br>
黎昕冷笑道：“您倒是有閑工夫?！?/br>
“我很想和你正式道歉，可是黎昕，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崩钗乃裆嵵?，道：“我可能找到你弟弟了?！?/br>
第十七章

黎昕是九歲那年被領養(yǎng)的。

黎莊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只是他的一個遠方親戚。黎昕的親生母親黎曉樂算是黎莊的遠房表妹，在黎昕與弟弟分別兩歲和一歲的時候，因為躁郁癥發(fā)作而自殺，所以他們在A城的孤兒院里呆了七八年。

黎莊和張芝敏沒有孩子，費了周折才找到黎昕，領養(yǎng)他做黎家人。

高中時，李文爽有個朋友在公安局做事，黎昕曾拜托他查過弟弟的下落。不過因為當初鬧得太難看，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你一直在查？”黎昕問。

“當時的朋友權限太低，實在是找不到?！崩钗乃忉尩溃骸昂髞沓隽藝瑱C緣巧合認識一位朋友的朋友在國內做私家偵探，我就拜托他查查看?！獩]有提到你，只說是一位故友的托付。只是，年代很久遠，你們那個孤兒院規(guī)章又不健全，許多文件都沒有備案，斷斷續(xù)續(xù)查了兩年，前段時間才告訴我有點眉目?！?/br>
黎昕乍一聽到這個消息，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在黎曉樂自殺后，兩歲的黎昕敲響了鄰居的門，大人們過來一看，才發(fā)現黎曉樂早已吃安眠藥死在了床上。

他們沒有親戚，更沒人知道他們不父親是誰，黎曉樂甚至沒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