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6
蘇瞻洛循著她的視線望去,一條蜿蜒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山的背面,小路上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方才兩個尸人在尾音里從車簾里退出,垂首靜立于側(cè)。蘇瞻洛步子往前探了半分,紅衣姑娘便伸出一只胳膊來擋,手上還拿著一只花紋古樸的陶笛。隨即,馬車?yán)锞従忢懫鹨魂嚨统恋牡崖暎瑑蓚€立于側(cè)旁的尸人一凜,翻身坐上馬車前緣,落下馬鞭。“酒久,”蘇瞻洛視線注視著那輛馬車伴著悠揚(yáng)的笛音緩緩駛遠(yuǎn),“你不跟著一起走?””有碧蝶跟著,“酒久放下胳膊,將陶笛收入懷中,“而且主人說了,要我留下來。”蘇瞻洛側(cè)目看他,“即使我殺了薛子安?”酒久亦側(cè)目回視,“蘇公子,沒人能動得了我主人,”她笑了笑,“除了他自愿的。”蘇瞻洛心陡然一沉,“酒久,你們究竟瞞了我什么。”酒久搖了搖頭。蘇瞻洛眉頭擰了起來,“或者說,你們要瞞我到何時?”酒久看著他,突然笑了,“主人說得不錯,蘇公子心腸軟是軟,卻也并非優(yōu)柔寡斷,甘受桎梏之輩?!彼砸λ饋?,必得花一番心思。蘇瞻洛聽著這打太極的話,眉頭擰得更緊,剛要開口,卻聽身后一陣窸窣的聲響,一身破破爛爛衣裳的少年從林中探出了頭。“孟醒?”蘇瞻洛有些意外道,他一身本是上好綢緞的春藍(lán)衣袍,方才交戰(zhàn)被劃了幾道口子,這會兒卻被林中橫生的枝干近乎劃成了碎布,除此之外,手上臉上,甚至露出的腕子都劃了好些細(xì)小的口子。孟醒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將頭扭過去,“我只是來支會你一聲,殷姑娘累暈了過去,白墨將她帶回你的院里了?!?/br>說罷,他又飛快地掃了蘇瞻洛一眼,視線一觸即離。蘇瞻洛有些愣,“你怎么找來的?”“這兒、這兒、還有這兒……”孟醒從肩膀點(diǎn)到大腿,“留了那么多血,路上滴了一路,你當(dāng)我瞎么?”蘇瞻洛垂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jīng)被血浸染到看不清原本顏色的衣裳,這才覺得酸麻遍布全身,五臟六腑都被攪成了漿糊,后知后覺的痛感涌上了大腦,眼前倏地一黑,身體就往前栽去。“誒!”孟醒上前扶著他,“方才還好好的,我就說了一句!怎么就……”他視線掃過蘇瞻洛已經(jīng)完全失了血色的面頰,愣愣地噤了聲。是了,方才與尸人一場惡戰(zhàn),又提足了功夫與薛子安打了一場,再駕著輕功追來這么遠(yuǎn),光失了這一路的血就該受不住了,妄論還有內(nèi)傷。只是,方才這股勁兒,他是憑著什么撐下來的?孟醒呆愣地看著他半闔的眼簾,那雙眸子猝不及防地轉(zhuǎn)了過來,他甚至都來不及收回視線,便見著了眉目間一個極淡的弧度。他的臉騰得一下紅了大半,只聽他雙唇翕動著道,“勞煩小兄弟扶我一把了?!?/br>蘇瞻洛是想,那邊酒久一個姑娘頗有不便,但這話落在孟醒耳里卻讓他的心隱隱跳快了幾分,只是嘴上還在逞強(qiáng)道,“那、那反正你救過我?guī)煹?,我們扯平!?/br>蘇瞻洛挑了挑唇角,想笑的模樣,卻猝不及防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酒久在他們背后摸著下巴,饒有興致道,“小兄弟,我來扶你一把?”“不用?!泵闲淹α送贡常瑢⒈人呱洗蟀雮€頭的蘇瞻洛背起來,回頭看了看這個看上去年紀(jì)比他小的姑娘,然后艱難地邁著步子往山下挪去。酒久的目光追著他們的身影,直到身旁翻下一個人影,那人伸手往她眼前晃了晃。“干什么去了,這么慢?!?/br>“還不是晏亭,殺又殺不得,麻煩死了。”那人將背后的刀往地上一插,“你在瞧什么?”酒久收回視線,“讓你不準(zhǔn)放人進(jìn)來,你怎么放了個半大不大的小子?”揚(yáng)刀愣了愣,“他過來了?”一頓,“我瞧那小子沒功夫,完全是循著血跡過來的,血跡都落在那片荊棘密布的荒林之中,諒他沒那個能耐穿過林子,正巧我又跟晏亭打著,就沒為難他?!?/br>“哦——”酒久拖長了音調(diào)。揚(yáng)刀眉頭皺了起來,“你這一臉齷齪,想得什么?”酒久賊兮兮地摸著下巴,“嘿嘿,叫我主人狂妄自大,這會兒被人撬墻角了,得有好戲瞧了!”作為“墻角”的某人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才轉(zhuǎn)醒,剛下床穿了衣裳便見孟醒打了盆水進(jìn)來。孟醒見他醒了,先是面上一喜,轉(zhuǎn)而瞧著自己打來的水,臉上又浮現(xiàn)了紅暈,蘇瞻洛見怪不怪,笑道,“多謝了?!?/br>“誰說是給你的!”孟醒將水盆往桌上一放。“哦,”蘇瞻洛從善如流地點(diǎn)頭,“那是你打來喝的么?”孟醒一噎,面上的紅暈又濃了幾分,又被蘇瞻洛揶揄地窘迫極了,恰逢這時,院子里傳來一聲怒吼,剛巧解了這頭的圍。蘇瞻洛抬步出屋,只見白墨正插著腰站在院中跟潑婦罵街一樣,對著門口一個蒙面的年輕人出言不遜,罵得那年輕人愣愣地,一只腳在門檻之上半晌都落不下去。“這是你家嗎????”白墨吼道,“不知道敲個門投個帖再來?啊?”年輕人弱弱地反駁道,“我敲了門……”很快又淹沒在白墨的訓(xùn)斥之中。“我瞧你就是來偷東西的賊吧????”白墨從周旁抓了個掃把,“大白天還蒙著臉,定是見不得光的家伙!”“白墨!”孟醒頭疼地把自家吵鬧的師弟帶到一邊,轉(zhuǎn)頭打量了這灰綠衣裳的蒙面年輕人,覺得這身裝束有些眼熟。年輕人將跨過門檻的一只腳收了回來,“我找蘇兄。”聽這稱呼似乎是熟人?孟醒轉(zhuǎn)頭看著蘇瞻洛,卻見蘇瞻洛復(fù)雜的眼神緊緊盯著那人,眼里有驚有喜,卻又摻著幾分疑慮。那少年眉眼彎了彎,勾了個燦爛的弧度。恍如隔世之感漫上心頭,蘇瞻洛笑了,笑散了眼里的疑慮,轉(zhuǎn)頭對兀自出神的孟醒道,“滿滿醒了么?將她一同叫來。”引少年入屋,合上了門,那少年便去了面上的遮掩,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殷滿滿這時捧著一壺?zé)岵柰崎T而入,驚得愣在了門口,要不是蘇瞻洛眼疾手快,一壺?zé)岵铚?zhǔn)得翻了一身。少年又去將門合緊,對二人搖了搖頭,“我的事情,請二位保密?!?/br>日光從半開的窗打入,落在少年一往如初的澄澈眼里,泛起了瀲滟。殷滿滿早已激動得蹲在地上,蜷成了一團(tuán)。蘇瞻洛看著他依舊淳樸的眼,心中情緒翻涌。時過境遷,卻總有些人如同激流里的磐石,任憑歲月的流水打磨,依然光潔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