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池。雖說是小花，不過比外面人高馬大的巨型花盆小，卻也是擠擠挨挨，有巴掌大小?；ǘ鋬嚎粗惓赡?，腳步踩下去，脆生生的枝莖就斷折，冒出一股股有奇異香味的乳白色液體。

這里一片片，好端端的花世界，根本沒有人跡，明城想問仲平，是不是錯路了。一轉(zhuǎn)身，大兒子已經(jīng)不見了。

明城皺眉。

天色暗了暗，林間莫名起霧，花朵上汁液更甚，竟然濕潤得冒出了水珠，滾動著滴下。明城暗道不妙，欲離開，卻發(fā)現(xiàn)腳下已經(jīng)被強韌的藤蔓勾住了。

這藤蔓的顏色微褐，與其上覆蓋的脆莖嫩葉不符，分明是觸手偽裝。這樣的境遇，明城當然不會陌生，他不知道被這麼著吃過多少回，龍游說這叫情趣……明城皺眉。龍游不是離開瑤靈谷了嗎？

“別鬧了！”明城提腳，卻被拉得摔了下去，他嚴厲地大叫聲，“龍游！滾出來！”

沒有回應(yīng)。

明城覺得腦袋昏沈厲害，朦朧中，他看見龍游朝他走來，又看見了舒岫，看見了素忘機?？墒撬觞N掙紮，他們都只是定定看著他。

異種奇聞31.父子

舒因看著道士陷進花叢深處，無數(shù)豔麗的花淹沒了他。偶爾傳出幾聲咽嗚，也被堵得破碎不堪。只持續(xù)震動的花海平面昭示著下面有不少的動靜。

舒因沒有離開。

然後，仲平忽然出現(xiàn)在他身邊。

“你怎麼沒下去？”舒因看也不看地問。

仲平吶吶地問：“我是不是做錯了？”

舒因憐憫地看了他一眼。

仲平避開舒因的眼神，說：“他不會知道真的發(fā)生了什麼，花香和花露不僅會激發(fā)生物的本能，而且能使弱小的人類產(chǎn)生錯覺，他此時看見的是他想看見的人，醒來，也不過一場幻夢。”

舒因嘲笑：“你們真膽小。是怕龍游會撕裂你們，還是覺得他畢竟是孕育你們的人？”

仲平嘆息：“用我二弟的話說，是怕道長想不開。人類的道德理念非常狹隘?！?/br>
“那麼，你的呢？”舒因凝視仲平。仲平真的有一張非常容易欺瞞人的臉，看上去純潔又無辜。

仲平笑著反問：“你覺得呢？”

舒因問：“他為什麼會聽你騙，來林子里？”

仲平困惑地說：“他說要找他弟弟。可是你怎麼會是他弟弟？他問我，有沒有見過一個白發(fā)赤眸的人在附近出沒……”

舒因靜了片刻，答：“我當然不是。”

仲平見舒因跳下了樹干，忙跟下去：“你去哪里？”

“回家給我爹做飯。”舒因這麼說的時候，眼睛望了眼花叢方向，“你們別弄死他?！?/br>
仲平笑了笑：“不會。他不會死。我聽爺爺說，我們的本源是萬魔窟底下的欲念之火，人間的惡念貪欲不滅，我們便會存在，只有九天垂云上的滅天之火才可燒死我們?？墒?，神仙怎麼會管妖魔的家事？道士他此生此世都脫不開和魔族的瓜葛?！?/br>
舒因疑問：“滅天之火？”

仲平?jīng)]有多說，只道：“爺爺講的是舊事?！?/br>
舒因轉(zhuǎn)身離去。

三天後，舒因在花叢中撿了滿身沾滿花蜜的明城。明城赤裸蜷縮的樣子像剛出生的小動物，瑩潤身體沒有絲毫被眾凌虐後的痕跡。舒因見過他神跡的復(fù)原能力，并不詫異，他脫下外衣，包好男人，帶回了和舒岫在的結(jié)界里。

明城醒來後，記憶有一絲困頓的迷茫：“我怎麼會在這里？這里是哪里？你是……”

舒因說：“你不認識我。這里是瑤靈谷的谷林密地，我?guī)銇淼摹Ｄ悴皇窃谡胰藛?？人在這里。”

明城抬眸：“你怎麼知道我在找人？”

“……仲平和我說的?！笔嬉蚩粗鞒?，“你還有印象嗎？他帶你來林中……”

明城搖頭：“我好像做了一個很亂的夢?！?/br>
舒因冷笑：“是一個很亂的夢?！?/br>
明城的神情卻有點出離：“有時候，我會錯覺從來沒有來過瑤靈谷，這靜止的十幾年像一個很長的夢，只要我醒了，其實會發(fā)現(xiàn)都不曾存在。我……還是那個在奉天觀里什麼都不懂，自以為什麼都能搞定的小和尚?！?/br>
舒因忍不住看向明城。

明城自嘲地笑了一下：“持劍仗天下，除魔蕩善惡。我似乎一不小心，偏離了既定的軌道，便回不去了。師傅若知道，我如此困守，怕是要氣得不肯去投胎了。是、非、對、錯，流云易散。人的力量那麼渺小?！?/br>
舒因開口：“既然是夢，你想醒，自然會醒。普通人的力量或許渺小，你卻不是?！?/br>
明城打量了一眼仿似熟識的臉，道：“孩子，你在說什麼？”

舒因垂眸：“我在說，你可以打破這一切。既然它們困住了你，你覺得這瑤靈谷是個臟濁之地，那麼就用你的手，用你的血，用你的力量去毀掉！你以前如果沒有這個力量，現(xiàn)在你肯定有！”

明城看著愈說愈激動的舒因，問：“你要什麼？”

舒因的紅眸里有火光閃爍：“我只想離開，帶著你的弟弟舒岫離開。我想看看外面的人間。”

明城沈默。

舒因說：“你知道的是不是？你叫我孩子，你知道我是誰了是不是？我討厭瑤靈谷，我想出去！父親可以為你守在林中一輩子，我不想，不要，不愿意！這是你唯一可以為我們做的。仲平說只要有滅天之火……”

舒因繼續(xù)說：“你說‘持劍仗天下，除魔蕩善惡’，不是笑話，對不對？瑤靈谷每年擄掠外面的人族做妖魔們的食物，你要對這樣的魔放下感情嗎？這兩三天你在谷林里遭遇什麼，你是不想記得，還是真不記得？這樣罪惡的生物種族，難道還有一絲一毫值得你憐惜嗎？早該滅盡了！”

明城看向舒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