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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覺得酣暢而痛快。羅馬的晚風(fēng)把兩人的斗篷吹得呼呼直響,鼓風(fēng)機(jī)一樣狂烈的聲音,在杜喬耳邊轟鳴。不一會兒,修道院高闊的天頂從林木間探出,然而豬倌沒有停留,經(jīng)過修道院后向著城中前進(jìn)。杜喬反應(yīng)過來他們晚上大概是在山上,也許是豬倌居住的地方,但一定是雅尼庫倫山,所以在下山的路上才會經(jīng)過修道院。他驚奇地想,既然到山上居住的地方會經(jīng)過修道院,為什么他不把自己直接扔在修道院門口呢?難道是擔(dān)心他病倒在門口沒人理會嗎?最終兩人停在卡拉卡拉浴場后的巷子口。這里是羅馬貧民集中居住的地方,治安尤其差,以卡拉卡拉浴場為分界線,有身份的人和普通百姓都絕不輕易靠近,否則即使被偷盜、搶劫甚至有生命危險也沒人能負(fù)責(zé)任。杜喬之前聽安杰洛說過這里,雖然他也有幾分好奇,然而平時他大部分時間都呆在修道院里,很少有機(jī)會出來,即使出來了也是帶著事務(wù),沒有時間浪費在冒險活動上。他下馬后瞪著黑黢黢的巷子又興奮又緊張。“為什么來這里?”他問豬倌。豬倌冷淡地回答:“找馬?!?/br>杜喬一怔,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帶自己找蘋果醬!因為他昨晚說是盜賊偷走了蘋果醬,要找到蘋果醬就要找到那個盜賊,一個盜賊能住在什么好地方呢?最有可能就是貧民巷。一股熱流淌過杜喬的心田,他本能地拽緊了豬倌的袖口跟著走進(jìn)深深的巷道內(nèi)。他們沿路尋找門牌,這些門牌上都有奇怪的符號,有六角星、三角形、花朵、小鳥……,標(biāo)記花樣繁多令人驚奇,如果是以色列人的作為,恐怕連他們自己也要搞糊涂1。兩人這時摸到一扇奇怪的門,門被刷成與墻差不多的灰色,如果不仔細(xì)分辨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門把的鑰匙孔也不是真的鑰匙孔,竟然是畫上去的,乍看可以以假亂真。豬倌也不費心撬鎖敲門,不由分說抬腳就將這門板踹開,脆弱的門板被他腰斬成兩段,轟隆跌在地上。“出來!”豬倌發(fā)出巨吼,他高亢粗暴的聲音活像一頭怪獸。一個矮小的男人散著頭發(fā)一邊提褲子一邊跌跌撞撞從樓梯上爬下來,豬倌不等他開口,走上去一把將人拎起來,單手提著男人的領(lǐng)子舉到半空中,拋出一道弧線直摔到杜喬面前!男人摔得一嘴血,沾了滿臉塵土,灰撲撲像只老鼠似的在地上痙攣。盡管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他聲嘶竭力求饒:“請饒了我,請饒了我!我錯了!我錯了!”豬倌一腳踩在他背上,抓著他的頭發(fā)把他的臉拉起來,對杜喬說:“是不是他?”杜喬被豬倌的暴力嚇得不輕,他靠近查驗,果然是這個男人。“是他,就是他偷走了我的馬?!?/br>豬倌用靴子尖一勾,將那盜賊鏟起來翻了一面,吼:“馬!”盜賊涕泗橫流道:“什么……什么馬……”杜喬說:“你昨天下午在花店門口偷走了一匹棗泥色的馬對不對?那是我的馬,你把我的馬還給我?!?/br>盜賊急忙指向門后:“在后面!在后面!”杜喬翻出窗戶去,果然有好幾匹馬拴在一個破舊的草棚下,蘋果醬夾在中間正閉眼休息。它看上去有點局促不安,也許是因為換了陌生的環(huán)境,周圍都是不認(rèn)識的馬,它保持站立的姿勢睡覺,當(dāng)杜喬靠近的時候,它本能地睜開眼,認(rèn)出杜喬來,朝著杜喬原地踏步。杜喬解開它的韁繩,仔細(xì)查看它身體是否有受傷,見到它完好無缺他欣慰地?fù)崦哪X袋,親吻它:“主保佑,還好讓我找到你了,是我的錯,我們回家去好嗎?蘋果醬你這個好孩子,安杰洛肯定很想念你?!?/br>蘋果醬蹭了蹭他的脖子,由他牽著回到房間里。“嘿!”杜喬朝豬倌揮手:“我找到了蘋果醬了。”豬倌腳下的盜賊還在哭叫:“請饒了我,請饒了我……”杜喬心軟了:“算了吧,偷盜不至于死罪。既然蘋果醬回來了,他也挨了打,就放了他吧?!?/br>豬倌收回腳,沉默地往屋外走。杜喬追上去,蘋果醬跟在他身后踩出噠噠的馬蹄聲。天際線撕開了一條灰白的邊角。他們發(fā)出了這么大動靜,貧民巷竟然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仍然是空蕩蕩的沉浸在靜默中,只有冷風(fēng)的呼嘯在耳邊徘徊。杜喬牽住豬倌的馬,仰頭望著馬上的人:“你要回去了嗎?”豬倌點頭。蘋果醬找到了,杜喬可以自己回修道院,他沒有必要再送了。杜喬把自己腰帶上的一塊羽毛裝飾扯下來,那是枚扣子,一顆葡萄石鑲嵌在上面2,黃色寶石流瀉出細(xì)碎的光彩。他把羽毛扣塞進(jìn)豬倌手里,男人的手掌很大,又粗糙又厚實,皮膚發(fā)黃堅硬,傷口密密麻麻隨著掌心的紋路爬滿每個角落,舊傷的疤痕有的十分駭人,有的難以辨別。這是一只常年勞動過度的手,即使梵蒂岡的奴隸也莫過于此。“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約拿先生。”杜喬感動地說:“這個羽毛扣留給你當(dāng)作信物,它是主教大人送給我的,代表他對我的信任。請你一定幫我好好保管,不能丟了,我會再來找你的,到時候會拿答謝的禮物換回這個羽毛扣?!?/br>豬倌凝視手里的寶石,低聲問:“你……信任我嗎?”“當(dāng)然?!?/br>“所有人都害怕我。”“但是你沒有做什么讓我害怕的事呀。”豬倌望了望天邊越漸濃密的天光:“我該走了?!?/br>他沒有留下道別的話,策馬離開。杜喬目送他的背影遠(yuǎn)離,蘋果醬溫順地蹭著他的肩膀,杜喬回摸它的腦袋,說:“起碼他留下了我的東西,也算是件不錯的事情,對吧?”安杰洛苦等了杜喬一個晚上,早上還沒有見到人回來,已經(jīng)心急如焚。他一會兒擔(dān)心杜喬在羅馬人生地不熟難免碰上危險,一會兒又自責(zé)自己沒有跟著杜喬出門。修道院開門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等在坡道上觀望,值日的修士見他面色焦慮,卻不明所以。安杰洛叫人牽來馬,決定親自進(jìn)城尋找。正當(dāng)他跨馬出發(fā)之時,長長的山坡下飛馳而來一道熟悉的身影,少年揚起的披風(fēng)與頭發(fā)在皚皚的雪色間穿行。安杰洛的表情隨著漸近的少年開朗起來:“杜喬!嘿!”兩人重逢,杜喬下馬與安杰洛熱烈地?fù)肀А?/br>“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一晚上,正準(zhǔn)備去找你呢,你把我嚇壞了。”“一時間也說不清楚,昨天實在是倒霉,差點連蘋果醬也弄丟找不回來了。噢,你必須給我看看我的肚子,我被蘋果醬踹了一腳,雖然已經(jīng)不痛了,可不會留下什么毛病吧?”“你被踹了一腳?為什么呢?蘋果醬你這個壞孩子。”“它不是壞孩子,親愛的安杰洛,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