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但他還是什么感覺都沒有。

準確地說，他醒來后，就已經(jīng)變成這樣。這世間只要有劍，其他什么都無所謂。就連現(xiàn)在和晏茂天說話，對他而言更像是責(zé)任，而不是之前的親情。

所謂的絕情斷欲，便是如此？他曾想問赤霄這件事，赤霄卻干脆給了他親身體驗的機會，雖然他從未想要？

赤霄許諾的報答，半年的杳無音訊，在這一瞬間席卷了晏維清的腦海?！拔以矚g他?！彼粋€字一個字地說出了口，語氣毫無感情。

真的聽到兒子親口承認，晏茂天臉色煞白，但卻像得到最終判決一樣，冷靜下來。“你的意思莫非是，”他這么說的時候，頗有些艱難，“你們現(xiàn)在算是兩清了？”

兩清……晏維清仔細咀嚼著這兩個字，沉默了不短的時間?！八雰汕澹弊詈?，他沉沉開口，“現(xiàn)在正如他所愿?！绷滔逻@句話，他就離開了。

徒留晏茂天呆立原地，慢慢消化了話中的信息。赤霄想兩清？這是什么意思？難道維清喜歡的人竟然不喜歡他？這怎么可能？！

晏茂天立時忘記了去年剛知道九春是赤霄時自己對兒子眼光的嫌棄，簡直火冒三丈。不愧是魔教教主，赤霄這什么爛眼光！

不管怎么說，嵩山華山峨眉都在晏維清面前鎩羽而歸，江湖中甚囂塵上的流言也消停了一陣。等到小滿過后，一封大紅喜帖被夾在信里送上了白山。

第59章

赤霄在拿到請?zhí)麜r確實有點意外?！拔逶率恕咨剑衽?，群英樓……”他輕聲念出來，目光在抬頭的稱呼上停留得特別久。

山頂?shù)拇猴L(fēng)來得晚，白風(fēng)崖上的冰雪還未完全消融。有根冰架從崖舌邊凌空挑出，由粗漸細，底下迎著萬丈深淵，甚是險絕。尤其，冰面在晨日里浮著濕潤的微金水光，下頭倒掛的冰柱殘余一小半，還不停地滴滴答答，仿佛隨時都會斷開。

而一身紅衣的赤霄就立在那顫巍巍的一線冰上。他左手拎著個小酒壇，意態(tài)甚是悠閑。就算來了一封不速之信，他面上也沒顯出一絲半點變化來。

在知道請貼上的九春就是赤霄的化名后，華春水便立刻趕上崖頂，親自交付信件?，F(xiàn)在，瞧著他們教主一副閑庭信步的模樣，她心里不由開始打鼓。

以赤霄的功力，華春水自然沒有他會不小心掉下山崖的擔(dān)憂。但是，她確實覺得那請?zhí)絮柢E——

在江湖門派中，白玉宗的人數(shù)、功夫和名氣都算不上一流。不過，白玉宗現(xiàn)任宗主云復(fù)端為人豪爽，交游廣闊，人緣好到無可挑剔。如今，他的獨女將要成婚，少不了大cao大辦。而且，云如練頂著天下第一美人的盛名，新婚夫婿又是云復(fù)端當(dāng)成兒子養(yǎng)的白玉宗大弟子云長河，簡直能算雙喜臨門。

華春水很能理解白玉宗廣發(fā)請?zhí)木売?，但她不理解這大紅燙金的玩意兒怎么會送到白山頂上。就算邀請的人是九春，可知道把信往白山上送，也擺明了至少清楚邀請之人是魔教中人吧？作為正道武林的一份子，白玉宗真有那么不忌諱？

赤霄又把請?zhí)戳藘裳?，容色淡淡。“她倒是有心了?！?/br>
這話說得含糊，華春水連是她還是他都判斷不出。“圣主，”她遲疑著，猜想“有心”應(yīng)當(dāng)是一種夸贊，“你要赴約嗎？”

赤霄手一揚，空酒壇便輕巧地飛出。然后他又轉(zhuǎn)過身，負手而立，極目遠望。那里有一片裙帶似的云霧正盤旋于險峻的高山間，如夢似幻。

“還有一個多月?！彼麤]正面回答。

盯著身側(cè)還在微微打轉(zhuǎn)的酒壇，華春水不免要兩廂權(quán)衡一回。

若是去了，便是一個魔教教主在一大群武林正道里掩飾身份的情形，怎么想怎么沒好事。另外，據(jù)傳云長河、云如練與晏維清的關(guān)系都極好，撞上劍神的機會非常大，而這更不是好事。

若是不去……

華春水心里莫名打了個突。半年過去，除去被鮮血和火焰浸潤得更加黑褐的巖礫，白沙灘一戰(zhàn)就像是從未發(fā)生過。她相信沒什么人想要為嵩山派報仇，教內(nèi)一切也重新走上了正軌，但顯然還是有什么改變了的——

易主的毫堂和香堂自不必說，圣主似乎也愈發(fā)安靜了。

若安靜這個形容給正道中人聽見，定然只會覺得華春水腦子里也進了春水。但華春水確實有這種感覺，尤其在看見赤霄獨自一人在白風(fēng)崖頂喝酒時，那感覺就愈發(fā)強烈。

不是思念，不是寂寞，就是淡然，像是已看過千帆過盡的風(fēng)景。

這讓華春水十分懷疑赤霄和晏維清的關(guān)系。她早已放棄這兩人毫無交集的天真想法，但他們又一點兒不像某種親密過頭的伴侶。想想看，哪對情侶分開半年，竟都對彼此不聞不問？

但這話華春水是決計問不出口的。就算其他幾個堂主暗地里都和她打聽，也沒用。因為不需要問，她也確實可以找到、而且是輕易找到兩人自動自發(fā)疏遠的理由——

魔教教主和正道武林第一劍有一腿？這要是傳出去，武林中一定鬧翻天！

這么淺顯的原因，華春水不懷疑赤霄肯定知道，而且一直記在心里。她也不懷疑，無論是白山教還是晏維清，赤霄都一定會擺在他自己的私人感情之前。

這么說起來，想要相安無事，保持距離確實是最好也是最容易的做法。晏維清要如何做，她管不著，也不關(guān)心。但若是赤霄余情未了、卻又為了這樣的緣故封閉自己，她就很擔(dān)心了。

在二選一的艱難抉擇中，華春水忽而生出別的想法來。“圣主，”她輕聲建議，“要不要下山去走走？”

“嗯？”赤霄回過頭看她，略有詫異。

“看了半年冰封千里，確實無趣?！比A春水道，堅定了自己勸服赤霄散心的意圖，“不若煙花三月的江南好景，快點下山，興許能趕上末尾?！?/br>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確實是赤霄生平少見的景色。他心中一動，只笑：“大姐，你這是怕我悶壞了？”

這神態(tài)語氣正常至極，倒讓華春水再次覺得自己擔(dān)憂過度。“反正教里近日清閑，”她道，“江湖有喜，那些人定然更想去赴神女湖的大宴，而不是到咱們這偏僻地界鬧事?！?/br>
“這么說來，咱們倒是該多謝白玉宗。”赤霄又微微一笑?！八头葙R禮實在應(yīng)該。”

華春水不知道赤霄這話里有幾分真心，但區(qū)區(qū)一份賀禮，財大氣粗如白山教，怎么拿不出？“我下去便叫人準備。”

赤霄輕輕一點頭。他重新把目光放回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之上，接著道：“別忘了五毒紫教主?！?/br>
這個華春水自然不會忘。“紫教主的禮早就備好了。”

赤霄又點頭。“我會親自去道謝?！?/br>
他之前怎么想都沒預(y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