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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和許謹修交纏在一起,準確地說,是他被許謹修整個人的抱在懷里。他茫茫然看著房頂,直到水霧朦朧的眼睛徹底清楚。他輕手輕腳地掰開許謹修的手,鉆出許謹修的懷抱,爬出被窩。他披衣起來,悄悄繞過屏風,推開房門。冰涼的空氣一下子滿浸,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人卻清醒了不少。然后看了一眼外面,無窮的白色。他迅速地又關(guān)上了門。這就是一個普通的早晨。自從許謹修回來之后,何秋白就越來越離不開許謹修。但是,就連許謹修也沒有辦法幫忙的是,他經(jīng)常做噩夢。他不會對許謹修說他做了什么夢,許謹修也沒有問,只是把他緊緊抱住。他們都很清楚,困擾何秋白的只有一件事,可是他們不能開口問對方。何秋白背身靠在門上,想,他還有什么臉呆在許謹修的身邊?除夕那天,兩人都換上了新衣。這一天非同小可,許謹修雖然還是一身素服,但是發(fā)冠卻是正式的爵弁冠。他很清楚,許父想要他成為什么樣的人。早上必須要拿三牲祭拜祖宗,對于許謹修,他只需要祭拜許父許母就可以了。這是祭祖,不需要任何人在場,所以,何秋白只能在外面等。而仆役接著干活。這個三牲,運過來的時候還是活的么但是在仆役的手里,很快就成為祭品。不得不說,這個仆役真的是不錯。把他們照顧的很好。許謹修祭拜完畢了之后,并沒有走,他坐在牌位前,開始談到他的生活。說來奇怪,他們生前,他和許父半天甚至都說不出一句話,和許母也一樣,陪在他身邊的,更多的就是何秋白、清風,還有,那些經(jīng)史子集。但是等到他們死了,他卻能開口了。大概是因為,他們不會再拒絕他了吧。談到他的生活,是不能不說何秋白的。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始說何秋白了。他總覺得他不在的那段時間,何秋白就相當于他們的半子,他不知道,他談到何秋白氣息柔和了很多,站在父母前的戒備,慢慢地淡去,他不知不覺就講了很多。直到腹中饑餓,他才如夢初醒,收起了話頭。他一下子就感覺到,他好像是失控了。那一刻,許謹修忽然生出警惕。原本輕松的神色退下,最后換上的,就是淡漠的樣子。就好像是最初的,他脆弱的防御的。他起身,不再看一眼牌位,出了門。門外,是披著大衣的何秋白。他終于管不到何秋白,他少年心性,雖然不會跑出院子,但是用院外的雪疊一個雪人還是可以的。他的衣角都是雪色,站在粗劣的兩個球堆著的雪人前,聽到門響回眸一笑。那一笑,合著雪光,一起到達他的眼底。他幾乎能聽到他的世界炸響的聲音。不需要很多,就是那樣的回眸一笑,就夠了。他記起了當年和老兵坐在哨兵的崗樓上,夕陽西下,那些橙色的光籠罩大地,將山河、道路都柔和了棱角。明明是如此溫暖的畫卷,但是他卻不止一次地心生寂寞。每一次看著那份夕陽西下都很想說什么。說不出,于是他只好跟老兵扯閑話。他問:“哎,要是你回家,你想看到什么?”問了才想起來,老兵不回家。他以為老兵不會答了。但是老兵說了:“我回家啊……只要有個人見到我笑一笑,那我就滿足了?!?/br>那時候他才唏噓,這么簡單的一件事,怎么就是不行呢?然后他現(xiàn)在就發(fā)現(xiàn),這么簡單的一件事,卻讓他幾乎失控了。最是回眸一笑,最是動人。許謹修的理智最后還是找回來了。他朝著何秋白說:“你還不快過來?!”何秋白朝著他大大地笑,原來還只是微笑,現(xiàn)在笑得極其燦爛,歡喜地說:“謹修!你看我疊的雪人?。 ?/br>簡直是犯規(guī)!許謹修幾乎能聽到他的理智這樣哀嚎。何秋白繞著雪人小跑了一圈,衣角同他的黑發(fā)一同飛揚。“這是我疊的雪人,好不好看!你說!”他笑著,毫不掩飾他的快樂。許謹修道:“你快點過來?!?/br>他就站在屋檐底下,朝著那個快樂得像燕子的少年喊。腳步像是釘在地上,既不能朝著屋子走去,更不能朝著少年邁開一步。何秋白停下腳步,很是不甘地看雪人一眼,腳步也停了,他咕囔著:“到底好不好看嘛?”誰會看那兩個一點都不規(guī)則的雪球?許謹修沒有說話,他甚至收回了看著少年的視線,就是淡淡地看著前方,一副我隨時都會走得模樣。僵持了一會。何秋白抽抽鼻子,動了。何秋白最后還是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雪人,走到了屋檐底下,許謹修的身邊。這個時候,許謹修才抬頭看他,看他臉上略有委屈的神色。他抓起何秋白的手,果然,一片冰涼。他忍不住說開了,“都說了不要去玩雪!這么冷的天!!”他卻把何秋白的雙手都攏在自己的手里。他的手比何秋白的大,出門三年的顛簸,也比何秋白的黑。這樣攏著,剛剛好。何秋白還是有點委屈,說:“這不是等你嗎?”許謹修便接著說他:“我不是讓你進書房等嗎?你怎么敢跑出來玩?!”何秋白就不說話了。被他牽著,往書房里去。還聽到他朝廚房喊的聲音:“阿奴,上餐??!”他們的身后,雪人被拋下,孤零零地立在雪地中。☆、知何秋白還是對那個雪人耿耿于懷,連帶著許謹修也不能好好地學習。除夕守歲。而許謹修和何秋白向來都是早睡早起的人。他們一般就是戍時(晚上八點)以前就睡了的。于是,晚上他們圍著爐子,睡意nongnong。到底許家還是有家底的,他們會有一個水經(jīng)。水經(jīng)就是滴漏計時器。大戶人家所謂的更漏一般就是指這個。水經(jīng)的聲音平常的時候不顯,但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極其明顯,一滴一滴,一聲一聲,直直就是敲到了心底。在何秋白看來,這個水經(jīng)簡直就是有催眠的功能,還沒有怎么到戍時,他就有了困意。而后更加困。但是許謹修沒有找他談話,而是安靜地握著一本書,卻沒有低頭在看。他的側(cè)臉就在燭光里,柔和俊秀。他也不知道那是些什么書,反正這里書房真的書很多。當初搬家的時候,許謹修拿的最多的就是書,就算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