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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都對一襲戎裝的秦不晝和莫敘生態(tài)度熱情。即使到了貧民聚居的西城區(qū),這種熱情也絲毫未減退。莫敘生和秦不晝離開了西城區(qū)的街道,莫敘生皺眉問:“他們吃著粗劣的食物,衣裳破舊,并未見比大永統(tǒng)治時好,為何如此愛戴你?”云都的平民還好,但貧民太貧窮了。皇城也有乞丐,但都不至于如此。秦不晝想了想,停下腳步,捏了捏莫敘生手指,示意他看身旁墻上張貼的加稅告示。“大永這些年災害泛濫,但國庫撥調(diào)的主要銀錢去向卻是軍用和大興土木,那一點賑災糧款層層盤剝下來,哪能養(yǎng)得起這樣多的災民。國庫幾代的積累入不敷出,只有加重稅收,這擔子便又落到百姓身上了。這一來二去,縱是對朝廷有再多的信任都被消磨干凈?!?/br>“離川是皇城人,你讀著圣賢書,吃穿的是錦衣玉食,再怎樣嘗試體恤,也很難感同身受。你覺得那是粗劣,但對于他們來說只要食物足夠果腹,無需易子而食,衣衫足以蔽體,無需太多花樣,這就已經(jīng)足夠?!?/br>秦不晝?nèi)嗔巳嗨岷诘陌l(fā)頂,“百姓其實并不在意誰當皇帝。對于很多人來說,只要能活下去就是最好的了。也許我出身低微,反而更能和他們感同身受些吧?!?/br>莫敘生不是不懂這些道理,只是由于身處階層不同,著眼和認知都存在著差距。努力地試著去體恤百姓,但過于理想化正是他尚且稚嫩和不成熟的地方。他還不知道,真正的大同社會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至少不會在這個動蕩的朝代實現(xiàn)。秦不晝注視著尚且稚嫩的戀人,眼底泛濫著柔和的光,笑道:“我不是圣人,也并非無私。他們說我是暴君,是獨裁,但現(xiàn)在的天下,需要的正是一個能鎮(zhèn)壓亂世的專政者。而不是現(xiàn)在坐在龍椅上那只豬,或是一個仁慈溫厚的賢明君王。”這話完全是大逆不道了。但因為從秦不晝口中說出,總覺得多了幾分說服力。秦不晝其實根本不想當皇帝,麻煩事兒太多,還不許賴床。有了條件后他自然更加喜歡享樂。但繼承了原主的意志,他就要幫原主在這條路上走下去。莫敘生抬眼看著面前的承澤王,微挑著眉容色張狂,仿佛這世間沒有什么能阻止他。他是秦不晝。千秋萬載,四海升平,就只有這么一個秦不晝。也許只有這樣一個人,才能以獵戶的出身統(tǒng)領大軍而沒有絲毫抗議之聲吧。莫敘生漸漸意識到,自己幾乎是本能地尊敬秦不晝,親近秦不晝??粗夭粫兙驮敢鉄o條件信任他,這是有生以來從未體會過的感覺。也許這次喬裝隨商隊探聽消息是他一生做過最糟糕的決定了。秦不晝說要給秦蓁買支簪花,讓莫敘生站在原地等他。莫敘生低著眼,直到腳下長長的影子變?yōu)閮扇?,原來是身后一人從陰影中走出?/br>莫敘生回過身,那是張平淡無奇的面龐,隱入任何職業(yè)都全不違和:“莫叔。”“您被叛軍影響了?”那人問。莫敘生語氣平緩沉靜地道:“不是那樣,”他的聲音在僻靜之中顯得有些空曠,“我只是覺得……有點被他說服了。”“莫叔,他說大同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那么我莫家這么多年的堅持是為了什么呢?”莫敘生抬眸。他天生聰慧,重視責任,但被養(yǎng)在安寧祥和的皇城中教養(yǎng)長大,難免一葉障目。而現(xiàn)在,一直以來的堅持,身邊人為他假造的虛幻的夢境,被人用現(xiàn)實簡單粗暴地撕破,年輕的丞相陷入了迷茫之中。叛軍取代皇權,雖會發(fā)生一時的動蕩,可若有定世之臣經(jīng)治,不過是數(shù)年的工夫。但換成現(xiàn)在被蛀空元氣衰頹的大永……真的有復蘇的機會嗎?莫叔聽到莫敘生的疑問,沉默良久,只是說,“您可還記得您接任家主時候的宣誓?”莫家——忠勇為先,仁義為后。為百官之清流,開萬世之大同。“老爺在等您歸來。”莫叔伸出手。莫敘生把藏于袖中的畫卷交出去,看著莫叔再次隱沒于陰影之中,氣息逐漸遠去。身旁人流疏離,似乎此世唯他一人。站在原地一會兒,慢慢蹲下身。莫家人沒有什么是不能割舍的。只是有點痛。第96章攻君說:等你回來。莫敘生正蹲在原地縮成一團,一只大手伸過來按著他發(fā)頂胡亂揉了揉:“離川?”莫敘生肩膀微顫,緩緩抬眼,秦不晝手提兩壇子酒,腰上別了個長形木匣,疑惑地從高處看著自己。“離川可是身體不適?”秦不晝眨了一下眼,把酒掛手腕上就要抱莫敘生。莫敘生搖搖頭,扶著他的手臂站起身。秦不晝?nèi)ベI了簪子,又順道買了些酒。云都的府中也有酒窖,不過那些都過于精致了,口感好是好,就是不夠烈。出身秦都的秦不晝,自然是更喜歡烈酒,尤其對街邊小酒家的酒水更是情有獨鐘??诟辛右恍┮擦T,入喉那如烈火焚燒如刀子切割的辣意正是烈酒的魅力。待到莫敘生起身,秦不晝回眼瞥了他身后那地面一眼:“回去吧。”到了秦不晝這個地步,其實很少需要親自上戰(zhàn)場。秦蓁不許,軍里的謀士和偏將也是不許。秦不晝需要做的是指揮部署,以及高昂士氣。承澤軍勢如破竹,偶有小敗,但前線正不斷的推進。大永多方告急。就這樣過去了數(shù)月。一日,莫敘生正在書房作畫。矮桌上是丹青筆墨和鋪展開的毛氈宣紙,莫敘生的筆落在宣紙之上。手腕翻轉,畫筆便勾勒出一幅淡薄清雋的此間人。動人的眉目,連那細密的睫毛都纖毫畢現(xiàn),似乎下一秒就會輕輕眨動般。在畫上男子唇畔添上一絲笑意,莫敘生輕舒一口氣,擱下手中的軟毛筆,細細端詳了一遍畫卷。他始終覺得,這世上大約沒人能真正畫出那人的風采。將那畫卷置于桌上晾干,從袖中抽出一封信紙。這是一封回信。幾月以前,他寄出了一封信,前些日子剛收到了從遙遠的皇城來的回信。信上只有寥寥幾個字:十一月半。今日正是十一月半。莫敘生將書房收拾得整整齊齊,必要的物件收拾好,又揣了些碎銀盤纏,便離開了書房。然后微微睜大了眼。因為獨特的地形百年以來四季如春的云都城,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