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難看得緊， 蒼白灰敗， 很難從這樣一張臉上看出她此前萬分之一的氣勢(shì)來。

    輸液袋里透明的液體水平面勻速下移，到袋口時(shí)， 容淵按下床頭的紅鈴， 不一會(huì)兒，穿著護(hù)士服的小姑娘開門推車進(jìn)來， 容淵讓開， 小姑娘看了看輸液袋，將白九川手上的針拔了，針頭剪去放車下左邊黃桶里， 其余針管連同袋子一卷放藍(lán)桶里，又摸了摸白九川的額頭，推著車沖容淵報(bào)喜道：“不燒了， 過一陣兒人就能醒?！?/br>
    容淵輕輕一笑：“謝謝?！?/br>
    小姑娘紅了臉：“不客氣?！彼肓讼耄淮溃骸安∪嘶杳院脦滋觳辉M(jìn)食，腸胃功能指定受影響，她醒來不要吃不易消化的食物，更不要吃過補(bǔ)的，清粥小菜最好?！?/br>
    容淵應(yīng)“好”。

    白九川醒來時(shí)只有一派平靜的問候，沒有鮮花與掌聲不說，還接連幾天被喂養(yǎng)同一種伙食。第四天，大病初愈的白九川望著這沒有一丁點(diǎn)兒油水的寡淡菜肴沉默了。盤里的拍黃瓜再翠色/欲滴，碗中的米粒再晶瑩飽滿也再難以勾起她的食欲。她沉默著放下木筷，沉默著盯著床邊兢兢業(yè)業(yè)削蘋果的人。

    容淵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望她：“有事？”

    白九川試探道：“你還在記恨我？”

    這下子沉默的人變作了容淵。

    打白九川醒來，兩人一直未就這個(gè)話題做過深刻交流，避重就輕之后成果顯著，友好和睦地度過了一段算得上其樂融融的相處，待到白九川一言將虛偽的表面刺破，二人遲來的尷尬便無所遁形。

    蘋果皮蜿蜒落入垃圾桶，露出里頭青嫩果rou，容淵放下果刀，將圓不隆冬的果子遞給白九川：“沒有?！?/br>
    白九川接過蘋果慢慢啃著，想著聽他的下一句，卻見他往這邊晃一眼，自顧自站起來開始收拾粥菜：“想吃什么，我去給你買一點(diǎn)?！笔帐爸忉屗频难a(bǔ)充一句：“我只會(huì)做粥?！?/br>
    他也是開始學(xué)做飯，才曉得這種看似稀松平常的功夫有多么難得，就連這些粥也是熬了許多次才熬到這種不難喝的地步。

    遭人嫌棄也很正常。

    白九川愣了愣，反應(yīng)迅速攔下他收拾的手。她笑道：“沒有?！?/br>
    容淵抬眼望她，白九川語重心長(zhǎng)道：“這粥很合我的胃口，看你只是覺著你不搭理我——”

    容淵還是將粥收走了：“你等一會(huì)兒，我去去就回?！?/br>
    他拎著保溫盒走出病房，白九川邊啃蘋果邊琢磨這人的心思。一直不明不白地相處絕不可行，剛才她主動(dòng)挑起暗示卻被含糊帶過，又躲出去，不會(huì)以為這次自己算是救他一命，怕自己要挾著再要他負(fù)責(zé)罷。將啃干凈的果核丟進(jìn)垃圾桶，白九川抽了張紙擦手，覺著有八分可能。再回想這幾天他那期期艾艾欲語還休的模樣，這可能便成了十分。

    她想著容淵回來定要與他點(diǎn)撥明白，卻沒想到，沒等到去去就回的，卻等到了另一個(gè)不該來的。

    “你怎么來了？”白九川疑惑道：“今天沒課？”

    柳野來a市除去逃離b市那邊的掌控，也真正想學(xué)些本事，是以幾乎不太逃課，實(shí)打?qū)崅€(gè)學(xué)霸。

    柳野沉著臉，將手里提摟的果籃重重放到桌上：“來看你?！?/br>
    白九川啊了一聲：“現(xiàn)在看到了——”她想著不要讓容淵回來見到柳野說不清，又覺著人家剛來，這就趕人走有些不地道，便委婉道：“放心了罷?！?/br>
    按著白九川的設(shè)想，他下句話便該走了，沒想到人卻坐下來，開始打量起自己，很有些要長(zhǎng)留的意思。她只得咳了咳道：“事情進(jìn)展還順利罷?！?/br>
    “嗯。胡薇還沒有察覺自己的身世，之前是我不夠?qū)λ闲?，現(xiàn)在一切在掌控之中?！?/br>
    白九川點(diǎn)頭：“你辦事我放心?！?/br>
    柳野倏地盯著她：“總覺得你這次來，變了很多?！?/br>
    在b市時(shí)，這還是一個(gè)只懂得追著他問問題的小丫頭，個(gè)把月不見，卻搖身一變成他的合作者甚至引路人。

    白九川笑：“人都會(huì)成熟?！?/br>
    “你從前也很”柳野眼神不自覺地一柔，白九川截道：“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人總得向前看。”

    柳野望她半晌，道：“你是為他傷的罷?！?/br>
    “不算是”白九川道：“沖白家來的。”

    “以后小心?！?/br>
    “多謝?！?/br>
    柳野站起身，終于有要走的意思，白九川剛有些放松，就見一個(gè)人影罩下來，一個(gè)吻將落未落，停滯在二人唇邊。

    在門外看，這便是互訴衷腸后的情不自禁。多么般配的兩個(gè)人，青春，美麗，才華橫溢而富有朝氣。站了很久的容淵面無表情離開，與醫(yī)院里其他著急著悲哀著奔走著的人擦肩而過。手里的塑料袋被丟給醫(yī)院門口乞討的老人，在老人感激的目光里，孤拔的灰色身影消失在街角。

    在白九川推拒前，柳野轉(zhuǎn)身，逃也似的遁去了。

    白九川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她本不介意來一段小情緣的，只是柳野這人美則美矣太過麻煩，而麻煩，她有容淵一個(gè)就夠了。

    日薄西山，白九川也沒有等到說去去就回的那人。她覺出不對(duì)，電話打過去，關(guān)機(jī)。這是從沒有過的事，白九川不得不懷疑容淵是又走近什么犄角旮旯走不出來，或者從沒走出來過。她頭疼地捂著額角，掀被下床，動(dòng)作麻利地拒絕了醫(yī)護(hù)的好意，給自己辦理了出院。

    沒行李，形單影只打車回公寓。

    這時(shí)天色已然沉下，沒到漆黑的地步，昏暗到還能看清人影。

    公寓二樓書房有瑩瑩黃光從窗戶透到外頭，白九川心下一定，走到門口按門鈴。

    “咔噠—”

    鐵門應(yīng)聲而開，白九川走進(jìn)去，容淵卻不在二樓，而是坐在客廳正中的沙發(fā)，垂著頭，在擺弄著什么。

    摸到開關(guān)打開，溫和燈光灑下來，她才看清，容淵手里那是一只格/洛/克－17，精致的黑色槍身在容淵手里上膛，拉開保險(xiǎn)。

    白九川大步過去，拉住他的手腕：“你這是干什么！”

    “小心點(diǎn)”容淵這時(shí)候?qū)⒅心耆说某练€(wěn)與對(duì)小輩的照拂顯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他用另一只手取了這手的槍，槍口對(duì)著自己，交到白九川手里。白九川不明就里接過，容淵莫名道：“這就是我全部的家當(dāng)。”他緊緊盯著白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