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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了南京,一想起孟青當時說的話,還是忍不住要生氣,可若說他心里不后悔,那就是哄人的了。等他怒氣終于平息之后,也忍不住懊悔自己的話說得太重。難道孟青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嗎?別人也就算了,他最不該說這樣的話。他住在淮南的時候,有時候隨工程師四處奔走,一天下來實在是累極了,倒頭就睡,清早被人叫醒,難得有做夢的時候。唯有休息的時候,能略微的多睡一睡,那時候他就會夢到孟青。起初總是夢到他去東臺看他的那一次。也仿佛是這樣陰沉沉的日子,他的胃痛發(fā)作了,輾轉(zhuǎn)難眠,想著鳳萍已經(jīng)埋在了孟家的祖墳里,自己不請自來,就睡在這樣一個地方,簡直像個笑話。醒來之后,心里簡直不知是什么滋味。后來有好幾次都夢到他從監(jiān)獄里剛放出來時的情形。孟青的形容憔悴,坐在他身邊看著他,擔憂不已,他明明還生著氣,可是在夢里卻似乎都忘記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孟青的臉。結(jié)果醒來之后,他就再也睡不著了。他后來實在忍不住了,第二天很早就起來掛電話去上海。礦廠里沒有傭人給他搖電話,每次都是他自己動手搖半天,接線員給他接通了,可那邊什么聲音也沒有。起先他疑心是礦廠的電話不怎么好用,還打電話去電話局詢問,再三核對了,并沒有錯誤,再撥過去,先問了接線員,知道那邊是有人的??墒墙油酥?,那邊還是沒有什么聲音,他就有些明白了。話筒那邊的確是有人的,只是不說話罷了。他也不說話,手里拿著聽筒默不作聲的站在那里,心里卻是又酸又澀,明明是那么的后悔,后悔自己同他說出那樣重的話來,卻又忍不住要生他的氣,怪他一點都不懂自己。兩邊誰都不肯先掛電話,也不知過了多久,遠遠的,他聽到話筒那邊有小孩子的哭聲,他的心突然急急的跳了起來,手心里都是汗,他不由自主的問道,“誰哭了?是廷玉嗎?”那邊過了好一陣子,才嗯了一聲。他記得廷玉生了病,不免著急起來,問道,“病還沒好嗎?”“……好了。”孟青靜了好半天,才又低聲的說:“他有個泥的小兔子,被振玉給打碎了,他跟振玉生氣呢。”傅玉聲不料廷玉為這么孩子氣的緣故就哭了,不由得笑了起來,埋怨道:“那你再給他買一個呀?!?/br>孟青沒說話,只是緩緩的呼吸著,他的話筒緊緊的貼著耳朵,可以聽到話筒里的呼吸聲和線路里的沙沙聲重疊在一起,他的心被緊緊的捏做一團,在這些細碎的聲音底下砰砰的跳動著,生怕驚動了什么。第307章最后還是孟青先掛的電話。他說要去打拳,傅玉聲只好應了。聽到那邊咔噠的一聲,他的心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樣,失落極了。他在淮南的時候,還打過兩次電話,孟青都不怎么說話。這次大約是是真的生了氣,可要他開口賠個不是,他又有些說不出。他不是不明白孟青為什么生氣。一來,是他的話說得太重,二來,就是因為他說要娶楊秋心的話。他說了這句話,孟青連吵也不肯吵了,當即就轉(zhuǎn)身走人。可這不過是為了救人的權(quán)宜之計,又不是當真要娶。當初他娶鳳萍,連孩子都有了,他有說過什么嗎?傅玉聲心里明白,自己為了許久之前的一件事這樣的耿耿于懷,其實是有些可笑的。他當初是說過不計較了,可這個頭他無論如何就是不肯低。端午節(jié)的時候,他回了南京,葉瀚文果然邀他一同去看賽龍舟。他好幾年都沒怎么回過南京了,這一次回去,許多舊友重聚,今天去清涼山,明天去明孝陵,還去棲霞山小住了一段日子。他若是不掛電話過去,孟青是絕不會給他掛電話過來的。他明白過來以后,心里止不住的發(fā)慌,卻又覺著氣惱。從棲霞山回來,有一天半夜,他實在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于是起來搖電話,然后掛了過去。那邊好半天才接通,仍是沒什么聲音。傅玉聲等了好一陣子,聽不到他開口說話,終于忍不住問他:“阿生,你怎么不來看我?”孟青好半天都不說話,呼吸聲卻很重,傅玉聲知道他是在克制著自己,心里惴惴的,想,原來他還在生氣。孟青起初沒說話,過了一陣子,卻又突然說:“三爺,你都要娶親了,就別再打過來了?!闭f完竟然就把電話掛掉了。傅玉聲大為意外,再掛的時候,就無論如何接不通了。他怔怔的站在那里,等回過神來之后,心口簡直氣得發(fā)疼,想,他當真為了這個同我生氣。因為這件事情,他索性搬去了另一處住,可是即便這樣,還是忍不住時常的掛電話回去,問傭人有沒有誰找他。每日里找他的人都有許多,只是偏偏沒有孟青,他便愈發(fā)的氣惱,更是不肯先去低頭求和了。端午過去了半個多月,楊秋心的身體已經(jīng)養(yǎng)得差不多了,杜氏親自派人把他送到了南京。大約是因為戒除了毒癮,又充滿了期望的緣故,她就仿佛一棵生機勃勃的樹,和之前相片上那種陰郁的美全然不同。她同傅玉聲說著將來找到玉京后的打算,整個人都熠熠生輝,眼底都是滿是光芒。傅玉聲看她這樣快活,沉浸在泡影般的美夢之中,更不忍心戳破她的期冀。只是偶爾的旁敲側(cè)擊,勸他說人海茫茫,怕他們兩個人未必能夠相遇。楊秋心卻很執(zhí)著,說:“只要我一直找下去,總有能夠相遇的那一天呀?!彼龥_著他露出甜蜜的笑,說:“要是我不去找他,誰知道還能不能見著他呢?”傅玉聲原本也是想送她去內(nèi)地的,可是他并不真的認識什么共產(chǎn)黨的人,又怕她一個人去了異鄉(xiāng)沒有依靠,所以就請她先在傅家的老宅里住著。楊秋心對于住在傅家這件事卻很是不安,她是怕給他惹來麻煩。傅玉聲為她請了杜月笙出面講公道,把她從遲氏手里救了出來,這件事還是很拂遲驪山面子的。得罪遲家畢竟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他也不會離開上海,在南京一避就是好幾個月。傅玉聲答應盡快替她聯(lián)絡,她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隱瞞,兩個人為了走還是留的事情爭執(zhí)起來,誰也不能說服誰。楊秋心想要動身離開,傅玉聲哪里敢放她走?費盡唇舌的安撫她,甚至想到了陸少瑜,想,若是她在,把秋心托付給她也好。只是想想罷了,也不敢告訴楊秋心。可世事總是難料,不久之后,北平就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