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秦渝他們班門口。

當先碰到的是謝鑫一，他抱著一沓試卷，似乎沒有料到會撞見柯庭云，微微遲疑地住了腳：“你……找我？”眼神躲避著，在試卷上游離，并沒有和往常一樣直視柯庭云。但柯庭云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他越過謝鑫一，一眼就看到了教室里的秦渝。兩個人一對上視線，秦渝就立刻快步走出教室，用高大寬厚的后背遮住謝鑫一，把柯庭云帶到了走廊的另一邊。

謝鑫一神色復(fù)雜地看著兩個人走遠，直到他們經(jīng)過拐角看不見才低下頭，有些懊惱和放松地嘆了口氣。

柯庭云并不知道謝鑫一的這些動作，他神色慌張，兩腿一陣陣發(fā)軟，好像經(jīng)過了一場惡戰(zhàn)一樣?，F(xiàn)在半靠在秦渝懷里，聞到熟悉的氣息，才覺得稍微能呼吸了：“方安靜......死了?！?/br>
柯庭云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這個女孩和他素昧平生，但經(jīng)歷相似，真誠善良?？峦ピ朴袝r候覺得自己對秦渝都難以言明的事情卻可以和她說，也許正是因為兩人從未見過面，所以格外地可以敞開心胸，什么好的壞的，曖昧的清楚的，都有那么一個人，會默默地傾聽、安慰。也是人生的一件幸事。

可現(xiàn)在人卻沒了。柯庭云的手機上躺著一條短信，是方安靜的號碼發(fā)來的，落款是方母，只寥寥的幾句——一看就是群發(fā)的——宣告了這個花樣年華的結(jié)束。

秦渝默不作聲地摟住柯庭云，他沒有安慰“不要難過”，他只問：“你想去看看她嗎？”柯庭云緊摟住秦渝的脖子的手說明了答案。

秦渝找到班主任給自己和柯庭云請了假，高三的假很難請的下來，班主任執(zhí)意要家長的書面同意，秦渝沒有辦法，動用了自己過硬的專業(yè)成績給班主任再三下了保證書不會耽誤學(xué)習時間，才拿到了假條?？峦ピ颇沁吘秃唵蔚亩啵赜迥玫健巴ㄐ凶C”，連回家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兩個人出了校門就坐上了開往臨市的大巴。

方安靜在QQ上給柯庭云發(fā)過自己家的地址，柯庭云翻著聊天記錄，覺得喉頭一陣陣泛嘔，好像暈車一樣。秦渝把他拉過來躺自己腿上，書包立起來擋住了正對著陽光的那扇玻璃窗。隔壁座的是一對夫妻，打量了秦渝幾眼，笑著問他：“學(xué)生哪？怎么這個點不在學(xué)校上課？”不等秦渝回答，另一個人就指著柯庭云說：“暈車了吧，哎呦上車前怎么不買點暈車藥啊?！鼻赜澹骸八裉觳皇娣！币贿呎f一邊輕輕拍了拍柯庭云的背。

先前搭話的女人就笑笑：“你倆是同學(xué)還是兄弟?。扛星檎婧??！鼻赜灏杨^轉(zhuǎn)向車外，車開的很快，路上的行人、建筑很快就模糊了，仔細聽，還能聽見日光照在柏油路上滋啦作響的聲音，好像小時候秦母在家里炒菜，油剛剛下鍋的那一瞬間，聽的人心里發(fā)顫。

快下雨吧，秦渝想。

第17章憤怒

方安靜的家在鬧市旁邊的一個胡同里。兩個人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直接從車站打了出租，領(lǐng)路的司機cao著當?shù)氐姆窖愿鷥扇藝Z嗑，換做平時的柯庭云，伸手不打笑臉人，怎樣都會跟著聊幾句。但他今天全沒這個心情，全程趴在秦渝的腿上裝睡。

下午近三點的時候兩個人找到了方家。開門的是方母，身材有點胖，看起來很和氣，聽到柯庭云的自我介紹，微微睜大了眼睛：“你就是安靜說的那個朋友哦？”

她把兩個人讓進屋，屋里很空曠也很干凈，電視在開著，不過聲音極小，只能聽到空調(diào)呼呼作響的聲音。沙發(fā)上還放著一沓剛剛疊好的衣服，怎么看都是歲月美好的樣子。

這時里面的臥室咔噠一聲從里面擰開了，跑出來一個大約七八歲的男孩，胖乎乎的，剪了個齊劉海，看見家里來人了，也不認生，但也沒打招呼，直接繞到方母的身后去夠電視機上的鐵皮盒子。

方母就一邊把他往后拽一邊招呼著兩人：“坐吧坐吧?！彼f：“安靜她身體一直不太好，上個月就說自己頭疼睡不著，整盒整盒的吃安眠藥，我白天上班，下午還得接孩子，也沒看住她，結(jié)果上周就出事了……”

柯庭云已經(jīng)從短信上知道方安靜是安眠藥自殺，他不相信網(wǎng)絡(luò)上那么樂觀向上的女孩子會選擇輕生，現(xiàn)在對方母這個鎮(zhèn)定淡然態(tài)度也有點懷疑：“我能去她的臥室看一看嗎？”

方母似乎有點詫異，猶豫了幾秒才有些不愿意地點了點頭。

方安靜的房間還小，只有一張桌子和床，二者之間的空隙如果來的是大分，估計就都擠不進去。桌上干干凈凈的只一張黑白照片?？峦ピ浦滥蔷褪欠桨察o了。

秦渝看到床上放了一堆男孩的衣服和書本，心想，人才去世沒幾天，這房間就挪作別的用途了，看來真是人情淡涼薄如紙了。

柯庭云看著照片里微笑的女孩，兩個人聊天的那些片段，一幕幕從他的眼前閃過，走馬燈一樣?？峦ピ泼悦悦Ｃ５叵?，那個時候，方安靜在想什么呢？

她說：“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不想上學(xué)?！?/br>
對方明明是告訴過自己的，可自己卻什么也沒做，什么也沒說?？峦ピ茝臎]這么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吝嗇，吝嗇于一句安慰的關(guān)心的話，吝嗇于去回報給過自己溫暖的人。

真是太惡心了。

不一會方安靜的養(yǎng)父——一個身材高大神色萎靡的中年人——回來了，動靜很響。他看見柯庭云和秦渝，只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秦渝問他能不能去方安靜下葬的地方看一看，中年男人并不理，只是掏出打火機開始抽煙。方母皺了皺眉：“別在屋里吸煙，小虎在呢。”又和秦渝說：“太晚了，明天再去看吧?！鼻赜宀煊X了方母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還沒來得及問什么，方母已經(jīng)轉(zhuǎn)身準備去廚房了，這是一個趕客的信號，秦渝：“那我們先回去。不過不知道她生前有沒有什么東西方便留給我們做個紀念，可以嗎？”

方母似乎有點不耐煩的無奈：“哦，可以可以。她屋里有個日記本，粉色的，你們?nèi)フ野??！?/br>
秦渝在床邊看到了方安靜的遺物，很少，只有幾本書一個相機，最上面的是一個設(shè)了密碼的日記本。方母抱著男孩在門口盯著他的動作：“她留下的，本來她爸爸說要給燒了的，但我覺得這孩子也狠心，走了也不給我們留了話，就把它給留下了?！彼龂@口氣：“我們也不知道密碼，就這么放著了，可現(xiàn)在看到它也難受?！?/br>
她懷里的男孩掙扎著要下地，被方母摟住了，才不情愿地消停下來，問：“jiejie去哪了？”

這似乎戳中了方母的傷心處，她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近似于“悲傷”的表情，背過身子摟著男孩去客廳了。

秦渝按照方母說的試了方安靜的生日和學(xué)號，都不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