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后退。

下一刻靜靜蟄伏在地面上的冰雪被無形之力引動，仿佛一只看不見的手，將落地的冰雪捏成各種形狀，奇形怪狀的雪塊阻攔在飛燕衛(wèi)們的后退道路上，十幾塊透明的冰墻平地而生，霎時將雪坡上的飛燕衛(wèi)們圍困在冰牢中。

一個飛燕衛(wèi)用苗刀去劈那冰墻，卻只在冰墻上留下幾道白痕。

寒氣涌動在冰牢中，侍官搓著雙手，抬起頭，望見那個站在山崖上的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干凈的人。

白發(fā)，白膚，白衣，他站在山崖上，風(fēng)揚起他的雪發(fā)，看上去幾乎和雪地融為一體。

這人身上唯二不是素白的顏色，一個是綁在發(fā)梢上的金鈴，一個是鮮紅如血的眼珠。

侍官喃喃道出此人的名字。

“大巫……雪滿坡?！?/br>
“啊，”雪滿坡說，“年輕人，你認(rèn)識我。”

侍官用力將胸腔中的濁氣吐出來，再次為自己的運氣悲哀的同時，開口答道：“我們國師的手下敗將，前朝國師雪滿坡，你不是死了嗎？”

“大概是死的時候太過怨恨，所以我從冥河歸來了。”雪滿坡笑著說出驚人之語，“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們國師，既然順路，那就一起走吧?！?/br>
十七個飛燕衛(wèi)表情僵硬，而侍官欲哭無淚。

就在天生運氣不好的侍官想要再說什么的時候，雪滿坡側(cè)移一步，指著身后顯露出的一尊石像，道：“來兩個人，這是我送給你們大巫的禮物，替我?guī)е下??！?/br>
這種禮物帶給國師真的不會被皇帝削下腦袋嗎？齊齊產(chǎn)生這個疑惑的飛燕衛(wèi)們默了默，知道此人厲害，不敢多嘴，之前打手勢的飛燕衛(wèi)和另一個人前去搬起石像，另外的人聚攏得更緊密，把侍官藏起。

其中一個飛燕衛(wèi)向侍官悄悄比劃手勢，讓他保重自己。

侍官無言點點頭。

雪滿坡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小動作。

“走吧，你們的國師，如今只能往蘇尼塔黑市去?！?/br>
***

翻過二龍山鋒利如刀的山脊，便可沿著山坡向下，入瓊水。

瓊水發(fā)源于大雪山下的冬青湖，匯入青陸和中陸之間的內(nèi)海，如一條衣帶，將青陸和中陸分開，這條河在青陸被稱為珠戈爾，意思是從蒼穹上流下的瓊漿。

在冬季，它的表面會覆蓋上厚厚的冰層，十二月的時候，中陸和青陸的商人會像遷徙的群鳥一樣，一群群驅(qū)趕這牛羊馬匹，帶著他們的貨物來到這里，他們在冰封的瓊水上鋪上草席，搭起帳篷，相互交換。

參與集會的會有數(shù)千人，各種珍奇從四面八方運到這里，南翰海比碗口大的明珠，東楚郡繪著優(yōu)雅花紋的瓷器，南疆深山中金絲楠與沉香，平陽郡的黃酒，青陸的牛羊，和最受歡迎的駿馬，都會出現(xiàn)在集會中。

當(dāng)然，也少不了一種無論在中陸還是青陸，流通都非常便捷的貨物——奴隸。

烏倫和對面那個被草繩綁住的小孩對視片刻，面無表情咬下一口烤魚。

此刻他的打扮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曾經(jīng)是個奴隸了。

衣袍是織錦鑲邊絲綢夾棉，腳上穿著的是牛羔皮縫制的靴子，可以把他整個裹上兩圈的黑熊皮外襖價值一金，大安國師卻眼睛眨也不眨花錢買下來，神色間似乎還有點嫌棄。

烏倫沒什么好說的，畢竟這是給他買的東西。

等赫連郁替他把臉洗凈，頭發(fā)梳好，扎成小辮，再帶上狐皮圓帽后，他看上去就和胡人的貴族少年沒有什么兩樣了。

新鮮出爐的貴族少年得到一枚銀錢，赫連郁交代他看到什么喜歡的盡管買下來，隨便走沒關(guān)系，他有辦法找到他——烏倫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更像是威脅——便匆匆轉(zhuǎn)身，沒入人群時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那樣悄無聲息。

烏倫牽著咩咩直叫的雪地山羊，呆呆站在原地片刻，從另一個方向擠入人山人海。

畢竟是少年人，哪怕面對天塌下來的事，只要放松片刻，就能將之拋在腦后，深山中長大的烏倫從未見過那么多有趣好玩的東西，他一個帳篷一個帳篷逛下來，花錢如流水一點也不心疼，到最后接過烤好的魚，他已經(jīng)把銀錢找散的最后十枚銅錢花了出去。

他蹲在奴隸攤子邊上吃，聽到咽口水的聲音時抬起頭，和對面的奴隸崽子面對面。

兩個人的蹲在地上的姿勢是一模一樣的。

他們兩個對視半晌，奴隸崽子一直在吞口水，而烏倫加快了啃魚的速度。

木簽上最后剩了還帶著大塊rou渣的魚尾巴。

烏倫把魚尾巴和木簽一起丟給奴隸崽子，牽著雪地山羊轉(zhuǎn)身就走。

他沒走幾步遠，就聽到近處突然掀開一陣喧嘩。

“哪個該殺千刀的王八羔子偷了我的錢！”

大吼的是一個胡人漢子，肩寬似巨猿，身形似鐵塔，足有九尺高，回過頭的烏倫見到這樣的壯漢下意識就瑟縮了一下，然后想起自己已經(jīng)并非那個任人打罵的小奴隸，又重新挺直背。

這胡人漢子站在人群中好比鶴立雞群，烏泱泱的人山人海因為他一聲大吼驀地分出一條道路，烏倫正也想避開，突然聽到一個尖利的聲音喊道：“是他！這個人是小偷?！?/br>
“就是這個小子，明明是個奴隸，卻能穿這么好的衣服，一定是小偷！”

穿黃袍也不像太子的烏倫怵然而驚，猛地回過頭，發(fā)現(xiàn)原本撿著他的魚骨在啃的奴隸崽子被一群大奴隸壓在身下，奪走了魚骨，有擠不進去的奴隸指著他大吼，眼神中的惡意像是一桶冰水潑在烏倫頭頂，凍得他打了個寒顫。

巨漢和烏倫之間的道路被人讓開，烏倫和巨漢布滿血絲的眼球?qū)ι弦暰€，過去的本能驅(qū)使他轉(zhuǎn)身就跑。

他靈活地鉆進一個帳篷，然后從另一個帳篷鉆出來，鋪在冰面上的草席被他掀飛，在無數(shù)人的叫罵中將巨漢甩遠。

接下來追在他身后的便是數(shù)十個手持長棍，維護集市秩序的打手壯漢，這些打手對道路的熟悉在烏倫之上，小小一會兒就將烏倫逼入死路。

好在烏倫已經(jīng)看到救星。

喧嘩聲讓正在向商人詢問藥材的赫連郁回過頭，他詫異看著自己外甥眼角飆淚跑過來，大巫一瞬間有些恍惚，因為此情此景太過熟悉，當(dāng)年還在天京城的時候，他尚是在星臺學(xué)習(xí)的小巫，每次星臺放假，樂道陪他去買東西，不管一開始怎樣說好，最后他們都是被一群人追著離開集市。

他低低嘆息了一聲，放出一道風(fēng)，托著烏倫向前，在這孩子跌入他懷抱之前，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