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羽睫扇動，眸色微晃。

——是藍(lán)白相間處云聚云散風(fēng)吹雨打，施施然攪亂天地顏色，任他人或哭或笑或心動心傷心中一悸，“它”只當(dāng)?shù)皖^窺見渺小的塵埃浮霞，隨時光剝落在眼前……置身事外，觀棋不語般笑。

淡淡的，一眼掃過。

——只因萬事萬物都只是雙目中不打眼的小小一點。

翻不動一絲波瀾，所以他的笑不是笑，哭不是哭，喜怒哀樂不是喜怒哀樂。這雙目中其實沒有人色，反而像面鏡子，照出的全是人心反復(fù)。

面對這面心愛的“鏡子”。

付丞雪的心突然就寧靜了下來。

“我回來了?！?/br>
前世走入塵埃的少年又飛回云端，這世上最讓他追悔莫及的事都已回轉(zhuǎn)，還有什么挫折值得反復(fù)糾結(jié)？

晚上躺上床，沉下心來，他終于明白，敗在了哪里：

水滿則溢。

付丞雪捂住臉，有點羞愧，他那時就像把所有值錢物堆積在身上炫耀的暴發(fā)戶，回頭率固然高，卻也艷俗。

再次分析江水的性格。幼年喪母，又被父親拋下，與他經(jīng)歷何其雷同？仔細(xì)回想過去，父親拋妻棄子的那個早晨，他是怎么想的？

“你要走了嗎？”

他是以何種心態(tài)說出這五個字？

光著腳執(zhí)著地不肯離開，緊緊注視著父親的動向；因父親的淚水而心疼到難以呼吸，卻不懂得那叫“心疼”和“不舍”，只知道難以招架；他推開父親，不高興地讓他快走，說是擔(dān)心母親，都是口是心非的借口。

他那時不理解離別的含義。

他不知道分開之后會想念。

從小被父親百般寵愛，他被寵壞了。那時必定是驕傲的，越喜歡東西藏得越深，不愿表露，只能說著反話。

讓他離開，是渴望他留下。

怕母親傷心，其實他比母親更怕傷心。

他潛意識里篤定，在父親面前他總能立于不敗之地，不需回報，等待父親先匍匐在他腳下認(rèn)輸，再恩賜般地施舍出原諒。他知道，父親愛他，超過這世間一切?？伤€是堵輸了。他不甘心，沒等到原諒，他不服，輸?shù)靡凰?，所以他任由驕傲在心中滋長，不肯再承認(rèn)：

他曾對父親飽含孺慕之情，勝過愛這世間的一切。

恨，是時間，和得不到滿足的怨堆積而成，而在深沉的愛面前，恨微不足道。

之前的表演，說是演技，不若說匠氣，這是老戲骨的通病。

前世在熟人間獲封“演技之神”，喜怒哀樂信手拈來，他自知演什么像什么正是他瓶頸所在，江郎才盡或許就指的這一惡性循環(huán)，越是琢磨越迷失，反讓一身靈氣變成按部就班的模板，怎么哭怎么笑，一絲一毫曲度變化全部有了固定的套路，缺少讓人眼前一亮的驚艷風(fēng)采。

謎底的答案，竟是還原本質(zhì)。

“我還有機會?！备敦┭┠剜]上眼睛。

…………

早飯時少年想著事情，顯得心不在焉，李律看了一眼，卻又沉默。

付丞雪伸出筷子無意識在盤子上方夾了半天，李律靜靜托起餐盤，付丞雪夾到蔬菜時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哦，我吃飽了。”李律無所謂地點頭，起身收拾盤子，也沒勸誡。

天光正亮，付丞雪打算去寺里找付譽刷信力。

收拾完攜帶的挎包，轉(zhuǎn)身就撞見李律，手里拿著個剪刀。

溫善的少年人站在門欄上，不說話，也不進(jìn)屋。

付丞雪看著李律表情淺淡的臉，猜測不到來人的想法，低頭沉默一會兒，再抬頭時把手上的包放到了一邊，退后兩步，坐回椅子上，目光緊緊盯著李律，沒有出聲。

李律走到他身后，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被高挑的身形籠罩。

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長手穿插在發(fā)間，所有煩惱都隨之剪落。時間在一分一秒中走過，那種細(xì)微地變化很玄妙，所有外物都從周身一尺抽離，他甚至看不見自己衣領(lǐng)的顏色，認(rèn)不出李律的臉。唯有那雙手被無限放大，與頭皮交接的熱度，指甲的厚繭，剪刀的冰涼鋒利，頭發(fā)掉落的咔嚓聲，還有……呼吸噴灑在耳際。

付丞雪被渾身發(fā)熱的酥麻感激得手腳都蜷縮起來。

突然！精神一震——

呼吸不該噴到耳朵上，除非——付丞雪猛地回頭，撞到李律近在咫尺的鼻梁，皺起眉。

“怎么這么近？”

李律聳了聳鼻子，若無其事地直起身，展開的手心一縷短毛飄落，那個長度，不是額頭的碎發(fā)就是耳畔脖子的頭發(fā)。低頭奇怪地看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為何反應(yīng)過激，居高臨下的角度熟悉地讓人發(fā)毛。付丞雪穩(wěn)定了情緒，起身揮開李律的剪刀，有點焦灼地說：

“好了，剪得差不多了，我要出去了?！?/br>
背包走出院子的時候付丞雪回頭看了一眼。

李律還在他的房間，低頭擦著剪刀。

外面的天光讓沒開燈的屋子好像籠罩在陰影里，看不到少年的表情，只是那手上細(xì)致的動作，充滿古怪的違和。他搖搖頭正要轉(zhuǎn)頭離開，李律突然抬頭，付丞雪無端脊背一涼，快步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0２９——

坐在去南山的景區(qū)公交上，付丞雪終于想起不對勁的地方：

李律是什么時候?qū)W會剪發(fā)的？

方才被蠢蠢欲動的感情牽連，竟然忘了這么明顯的一點，就跟入魔了一樣。

車子出城后，走向越來越僻靜。

車窗半開，能看到巍峨的山峰被飄渺的煙云繚繞，神女峰七位妙麗的仙子猶抱琵琶、半遮半掩，娉婷豐潤的胴體在盛夏中披上鮮嫩的紗衣，搖曳數(shù)百里，煙云繚繞著茂密的碧樹美得波瀾壯闊——南山神女峰，青城縣推出的半開放旅游創(chuàng)利項目，不久后劇組也會來這拍外景。

當(dāng)?shù)赜性疲呵喑悄仙铰?，扶搖上九天。

這話的含義可就不止是云霧纏繞的高險山色……據(jù)說自古以來，常年云霧不散的南山就是出世之人的隱居圣地，古往今來悠悠數(shù)百年，依然流傳著當(dāng)?shù)剞r(nóng)夫在山中巧遇高人的傳說，因此慕名而來的人不少，歸隱山林的亦不少，雖說再沒聽過有誰撞見一指彈斷高樹的神秘高人——也可能高人們也講究保護(hù)自然不亂砍亂伐——久而久之，南山成為道佛之人清修之地。

付丞雪編造的師父，也設(shè)定在南山。

羅漢峰在神女峰陰面，位于開放與不開放的交界處。

浮云路一千階，沒有電纜，是能爬，意味腳踏實地，萬物浮云而過。

寺廟香火很旺，前院接待香客，后院卻禁止入內(nèi)。

在功德箱里施了些錢，把生活用品交給管理寺廟外物的經(jīng)理人，付丞雪邊閑逛邊等付譽。旁邊一個年輕父親帶著女兒在香爐前上香，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