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的聲音都抖了。

救護車很快開進了喬昊的醫(yī)院，醫(yī)護人員打仗似地把病人推進了搶救室，又轉(zhuǎn)到了CT室，然后是手術(shù)室。喬昊緊緊跟著，卻在手術(shù)室門外被人群推了出來。

“有可能是顱內(nèi)的腫瘤出血，我們現(xiàn)在要開顱替他止血，并清除出血塊……”有個醫(yī)生在他面前說，卻不是對他。

“石先生馬上就會趕到，請你們盡快救他?！闭f話的人是陳致，喬昊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

“放心，我們會盡力，神經(jīng)外科的王主任親自執(zhí)刀。”醫(yī)生點了點頭，走進了自動打開大門的手術(shù)室里。

“需要開顱這么嚴(yán)重嗎？……”終于，喬昊聽見自己在問。

“你根本不該帶他離開醫(yī)院。”陳致看著他。

“我去征求過主管醫(yī)生的意見，他并沒有反對?！眴剃话没诘貌恍小?/br>
“那是因為冬冬他堅持要去！”陳致提高了聲音。

喬昊說不出話來，他沮喪地跌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覺得自己手腳冰冷。

“也不能怪你，我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他不會有事的?！标愔聡@了口氣。

不遠處，石崇山和秘書急急趕了過來，陳致立刻跟了過去，他們被醫(yī)院的人請進了接待室。

喬昊在走廊上看著，沒有過去，也不想過去，他只希望搶救室門口的紅燈能夠快些熄滅。

“去包扎一下你的手吧。”喬旻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聲說。

喬昊搖頭，他的手背被石冬冬咬破了，傷口上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一道道的血痕看來非常猙獰。

喬旻并沒有勉強他，只是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石冬冬得的是癌癥嗎？他這么年輕……”

“你是怎么知道的？”喬昊抬起頭來，喬旻口中“癌癥”兩個字說得他的心鈍痛了一下，一直以來，他都知道石冬冬得的是癌癥，但他卻從來沒有真正覺得石冬冬是個癌癥病人，他不能想象那樣的人要去承受癌痛。

“剛剛醫(yī)生在說腫瘤?！眴虝F搖了搖頭。

“他的腫瘤分級很低。”所以，請你不要用這樣的表情說話。

“那么，你該放輕松一些。”喬旻把手蓋在了弟弟的手背上，他的手緊緊握著拳頭。

喬昊忽然很想抱住喬旻，他實在是嚇壞了。

然而他只是低著頭，任喬旻握著他的手，然后感覺自己的眼眶火燒似的熱。

“上次看演出，你說他是你的中學(xué)同學(xué)，”喬旻頓了頓，聲音緩慢卻清晰，“他只是你的中學(xué)同學(xué)嗎？”

“我喜歡他?！眴剃徽f了出來，此時，對喬旻，他再也不想隱瞞，“我喜歡他，不是朋友間的那種喜歡。”

喬旻長長吸進一口氣，說不出話來。

“不要告訴爸媽，幫我保密，”喬昊看著喬旻的手，低頭叫了聲，“姐?！?/br>
喬旻長久地沉默，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咱爸媽可真不省心啊……”

石冬冬的手術(shù)一直持續(xù)到了傍晚才結(jié)束。

喬昊看著頭上罩著彈力網(wǎng)臉上戴著氧氣罩的石冬冬從手術(shù)室里被推出來，竟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已經(jīng)麻木到走不過去了。

一直在接待室的石崇山迎了上去，在看到兒子的一瞬，蒼老的臉上嘴唇隱隱抽動了幾下。

“出血不多，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了?！庇嗅t(yī)生在安慰他。

喬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覺懸著的那顆心終于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一群人簇擁著病床從他身邊走過，而他卻頹然地低下了頭，沒有追上去。

如果他不想著帶石冬冬去參加那個什么該死的訂婚儀式作為他上一段感情的結(jié)束，是不是此時石冬冬還安安靜靜地坐在病房里等著明天又要再次開始的化療？

至少，不用像現(xiàn)在這樣受苦。

喬旻在下午時已經(jīng)離開，他讓她回去告訴母親石冬冬只是病毒性腦炎，因為這病才住在他家，準(zhǔn)備今天來醫(yī)院看診。

喬旻沒說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便走了。

喬昊心里是感激她的，jiejie向他伸出的手已經(jīng)給了他許多的安慰。

此時，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七點了。天色差不多暗了下來，他心里恍恍然閃過一個念頭——霍延和那女人的訂婚儀式應(yīng)該早就結(jié)束了吧，石冬冬，終究是錯過了。

終于，喬昊從長椅上站起了身，今晚他還要值夜班。

他在住院大樓的便利店草草吃了份盒飯，又灌進了一杯黑咖啡，無論多沒食欲，他都必須保證晚上的工作狀態(tài)。

當(dāng)喬昊走到呼吸科的住院樓層，還沒等交接班的同事開口，就已經(jīng)感到氣氛有些不對。

“是不是安寧……狀況不好？”他敏感地問。

同事點了點頭，接著又無奈地搖了搖，“他的記錄可能要你來寫了?！?/br>
喬昊的心沉了沉，他知道同事說的是什么記錄。

走進安寧的病房，里面有兩個小護士陪在男孩的身邊，她們都紅著眼眶，在看到喬昊時兩人齊齊退到一邊讓出了位置。

與喬昊想象中不一樣，病床上的男孩相比前幾天清醒了許多。不知誰在他的鼻下插上了氧氣管，他睜著眼睛的臉上沒有太多痛苦的表情，在聽到喬昊的聲音時嘴角慢慢揚了起來。

“喬醫(yī)生……”是安寧先叫的喬昊。

但他的聲音實在太輕，喬昊不得不坐在了他的床邊，低頭靠近他頭邊。

“看來實驗藥的效果不錯，你比前幾天好了許多。”喬昊對他說。

“嗯，我也覺得這藥不錯……希望以后它的價格不那么貴，這樣就可以有更多像我一樣的人得救了……”安寧說一說，停一會兒，但思維和表達都算清晰，“喬醫(yī)生……我剛剛?cè)ミ^一趟我的高中了。”

喬昊眉頭隱隱皺了起來。

“老師和同學(xué)們說等我病好了……要我回去上課?！卑矊幍哪抗鈴膯剃坏哪樕弦葡蛄颂旎ò?，“其實，他們不知道……我應(yīng)該沒那么快好。”

“所以你要加油恢復(fù)?！眴剃幻銖姷?。

安寧眨了一下眼睛，算是回答喬昊，“我剛剛還回了一趟家，爸爸好像上班去了，我看見mama正在給弟弟喂奶……可是，我好像記得弟弟沒有這么快出生，我的課文都還沒錄完……所以，喬醫(yī)生……我是不是之前睡了很久？”

“是的，你睡了很久?！眴剃恍⌒囊硪淼卣f，他不敢打碎男孩彌留之際的夢。

“睡了很久為什么還是一直想睡呢……”安寧笑著微微閉了閉眼睛，他的臉已經(jīng)瘦得不成樣子，上面幾乎沒有了一點脂肪，但是一雙眼睛此時卻亮得驚人，笑得瞳孔的光都聚到了一起，璀璨得讓人不忍多看一眼。

“喬醫(yī)生……你知道嗎，剛才我去學(xué)校時……有個女生跟我打了招呼，這個女生以前給我寫過一封信……”安寧又笑了一下，臉上露出些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