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瞧著前段時間那小娘子三天兩頭往這顧宅鉆的架勢，我們老頭子幾個還在私底下下注，我那時可賭的是這倆人不出一月就看對眼哪?？上Э上А?/br>
    孟婆娑聽得眼皮直跳，心道這些老人家可真是閑的發(fā)慌，什么雞毛蒜皮的事都要拿出來遛一遛，幸好這次對象不是她。

    她側(cè)眼看向院中的顧郎中，果不其然見他的笑意也有些僵。

    心里有種微妙的平衡感。

    罪過罪過。

    孟婆娑晃了晃腦袋，視線恰好擦過旁側(cè)的慕易。

    他把頭埋得低低地，叫人瞧不清情緒。

    想到他那容易害羞的性子，孟婆娑以為他還被先前那一聲“郎君”給震得沒有回神，于是她好心地用手指捅了捅他手臂寬慰道：“他們沒有旁的意思的，你瞧現(xiàn)在顧郎中不也這樣了？”

    慕易抬起腦袋看她，面上表情卻不是她意料之中的赧然迷惑，而是很深沉，毋寧說是叫人看不懂。

    “你不生氣？”他問她。

    孟婆娑卡了卡，朝他眨眨眼，“這有什么可生氣的呀？”

    “我以為……”他話到一半不說了，只是幽幽然又把視線給垂到了地上。

    “你以為什么啊以為？”孟婆娑覺得有點好笑，“你該不會是話本子看多了吧慕大仙？以為任是一個姑娘被人誤會清白都會氣惱地投河自證？或者還是說……”想到這個可能她胸口有些憋悶，“其實是你自己生氣了？”

    “沒有?！彼俣忍а劭催^來，漂亮的桃花眼里倒映著房內(nèi)透來的暖黃光亮。

    這回他頓的時間有些久，“我是怕你生氣?！?/br>
    補上的后半句話成功讓孟婆娑驚得怔住了。

    慕易他他他他今晚是被什么奇怪的東西附體了嗎？急急如律令！天帝閻王陸判六乙小順子護體！妖魔鬼怪快離開！

    她腦內(nèi)混沌著咆哮開，興許是因為這樣她感覺自己的臉越來越燙，幾乎就要落荒而逃。

    所幸是慕易反應比她快，就在她即將要付諸實際行動之時，他已是把眼眸轉(zhuǎn)了回去，留給她一個白凈俊俏的側(cè)臉。

    她總算是松了口氣，雙手捂臉想著降溫。

    難得此時此刻她的大腦還能運轉(zhuǎn)開——

    方才，他的話，確實還是有那么一兩分道理的。就算不是人人都會采用投河自證的極端方式，可被人誤會了清白真是能一點也不在意嗎？小小的氣悶惱怒大抵也是正常情緒，可她……為什么一絲也沒有呢？

    怎么就，沒有呢？

    “孟姑娘是不舒服嗎？”耳畔傳來顧郎中的關(guān)切聲音。

    孟婆娑回神，把手抽回來搭在膝上，正襟危坐道，“沒有不舒服。”

    顧郎中便也沒有再問。

    他大約真是轉(zhuǎn)移話題的一把好手，此時再聽，老人家們已經(jīng)完全忽略了孟婆娑慕易與顧郎中三個，正聊著什么祭拜活動聊得火熱。

    “女媧神像？”孟婆娑趁著老人歇氣的間隙，好奇地重復了一遍方才聽到的話里的一個詞。

    “孟小姑娘你們初來興許不知道，在我們阜仙鎮(zhèn)有座鹿臺山，山頂有座女媧神像。傳說這神像是天上神仙下凡游歷到此處時用仙力化成的，還有傳說是當年阜仙鎮(zhèn)的第一批先祖來此地時雇傭石匠建的，反正由來久遠，已是不可考究?！敝芾掀牌沤o她解釋。

    一旁劉老伯也忍不住插話，“不管這神像怎么來的，反正它可靈驗著！阜仙鎮(zhèn)祖輩在那神像前頭祈雨，沒有一次不成功的！”

    周老太太接話，“明日便是每年一回鎮(zhèn)上最隆重的祭拜神像的日子，就盼著這么多人上山能求神仙保佑這場瘟疫快些過去呢！”

    女媧娘娘確是遠古真神的一位，可她與伏羲大帝早在萬萬年前便一同坐地羽化，凡間香火是無論如何也無法上達的。

    孟婆娑想到她從前聽來的仙界現(xiàn)狀，一時疑惑。

    不過轉(zhuǎn)念想到這二位真神后代此時正是天帝皇族一脈，她便自顧有了解釋——興許是哪位皇族的神仙閑來無事，想要打著先祖的旗號來造福凡間吧。

    “哎，還是做神仙好??！”老伯悠悠感嘆一聲，“凡人生老病死輪回不休，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喲?！?/br>
    顧郎中卻是笑道，“我反倒覺得做神仙也沒多有趣，千萬年看著同一片景色心里早如一潭死水了吧？做凡人輪回千世百世，忘卻前生不知來世，比神仙可要肆意灑脫得多?！?/br>
    同一片景色嗎？似乎是這樣子。便是她自己看來，幾百年時間鬼界的一切一切都已變得不足為奇。那么比她壽數(shù)還要漫長上無數(shù)的九天之上的仙界神仙呢？

    孟婆娑不由得望向一側(cè)端坐著的慕易。

    如今忽地將眼前的人與“上神”聯(lián)系起來，她還有一瞬間的恍惚和不習慣。不知從何時起她就把他當做一個純粹的青城山小道士慕易了，“上神”這個名頭一出來反倒叫她清醒幾分。

    “雖說輪回會忘卻前生記憶，可有些刻在魂魄里的東西是過了奈何橋也忘不了的。”周老婆婆發(fā)散著唏噓。

    “興許這便是有時瞧著素未謀面之人面熟的緣故吧。”劉老伯跟著感慨。

    孟婆娑扭回頭，正對上顧郎中探究的目光。

    她訝然，“怎么了？”

    顧郎中便笑著搖頭，“實不相瞞，我初初瞧見孟姑娘時，便覺十分熟悉，像是從前在哪見過似的?！?/br>
    面熟嗎？

    孟婆娑仔細思索了一遍自己幾百年來有印象的人事，卻是沒有出現(xiàn)過顧郎中這張臉的。

    由是她道，“興許是你記岔了，說不得你只是見過一個與我長得相似的人。”

    顧郎中贊同地點頭，“有些道理?！?/br>
    沉默了許久的慕易就在這時站起身。

    “夜深了。”他誰也沒有看，只是頓了頓，朝一旁的老人家頷首致意，而后徑自朝房間方向走去。

    所幸步子不快。

    孟婆娑反應過來后還能輕易疾步追上去。

    “好可惜啊，今晚的風明明那么舒服月亮也那么漂亮?！泵掀沛锻锵У爻蹲∷滦涫疽馑ь^看天。

    慕易便順從地停了步子，微微仰頭。

    皎月如軟玉，懸于深黑夜幕之上，辰星稀疏點綴，恰是閃爍成畫。

    “聽說天上的司命星君便是依著星盤來擺凡人命格的?！泵掀沛逗苡型崂恚澳闱颇切亲娱W閃，說不得此時司命也沒休息呢！”

    慕易充耳不聞，垂頭看她，神色冷淡音色涼?。骸拔依Я??！?/br>
    這叫什么？

    以毒攻毒！

    阜仙篇（四）

    翌日慕易與孟婆娑起了個大早，與顧郎中和藥童一同用過早點后，二人便出發(fā)前往單子上列著的第一個窯家。

    顧宅里住著的幾個老人家早在二人起身時便已不見了蹤跡，聽說他們是天色還未擦亮時便攜著幾籃祭品出發(fā)前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