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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抬起,時間太久就僵在了那個位置,好像他從來沒有這么志得意滿過。想必這樣的笑容在攝像機的特寫鏡頭里一定是可以打星的最佳狀態(tài)吧。那么那個人看到的時候,也一定會為他高興的。說不定,還會閃出一些國產(chǎn)電視劇中常見的屬于父輩的欣慰淚花......“現(xiàn)在,讓我們歡迎,這次的攝影展主角,兩位扛鼎抃牛的未來大師級攝影師,王澤先生和岳勝先生!”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閃光燈和掌聲,浪潮一樣洶涌而出。岳勝深吸一口氣,大步迎了上去。重新站在手術(shù)臺上,楊興心里未免有些感慨。在別人看來也許只是一次誤傳誤報的小插曲,在當事人眼中,人心冷暖自是另一番滋味。現(xiàn)在想想,當時的他的確是豁出去了。原來沉寂多年的情感被點燃是這樣的感覺,算的上是披肝瀝膽。等待檢測報告的時間里,每一天對他都是情緒上的大起大落,表面上卻安如泰山。沒有人知道,他連報紙都不想看,怕那上面推銷墓地的廣告會刺激到自己。現(xiàn)在一旦石頭落地,他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科室里的明爭暗斗也終于告一段落,新被任命的行政領(lǐng)導急于籠絡(luò),趁著原來的競爭對手到國外進修的機會搞人事平衡。他被臨時安排了一個頂缸的行政副職,事情不多,工資倒?jié)q了一截。新學期,醫(yī)院的附屬高校擴招,他本來是不愛站講臺的人,一怕自己誤人子弟,二是人太多的場合總覺得有些發(fā)聲困難?,F(xiàn)在,生源大幅增加,課時不夠填,也只好硬著頭皮答應帶上幾堂。時間就這樣被機械地塞滿了。即使只有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好像跟以前也沒什么改變,完全察覺不到少了一個人。他對于怎么跟楊閱解釋,頗動了一番腦筋,可編好的話到了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最后竟然輕描淡寫地隨便扯了個借口。小孩一開始還吵吵著也要去老家找哥哥玩,慢慢地,便就忘了。可見這個世界離了誰都行,沒有什么不能忍,也沒有什么過不去的。他手機里有一條無法回復的短信,扔掉岳勝的那個晚上,對方發(fā)過來的最后一條信息。——“你是我的醫(yī)生,能不能也做我的一生?”每次去醫(yī)大帶完課,被那些青春熱情的臉孔和自以為是的眼神洗禮過,他都要強行控制自己想要刪掉這條短信的沖動。那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無法產(chǎn)生交集,亦不該產(chǎn)生交集的世界。他在攝影展開幕的那天聽到了相關(guān)消息的廣播,可只聽了個開頭,岳勝的聲音一響起來,就手比腦快地關(guān)掉了。獨處的時間讓人沉淀。冷靜下來之后,他質(zhì)疑在過去這段日子里看起來很像愛情的片段有人為虛高的成分。那些類似情人的肢體接觸,被癡癡糾纏的眼神交錯,還有岳勝在展館前笑得象個孩子一樣跟楊閱去搶甜筒的畫面......太過不可思議的場景,現(xiàn)在回想起來,直如幻境。楊興想,那只是一個被錯誤的導演和兩個蹩腳的演員一起制造出來的4D爛片。就像一樣,滿滿充斥著自我感動的廉價文藝臺詞。比起刻意回避一切跟岳勝有關(guān)的資訊相反,女博士的主動邀約他沒再拒絕。只是帶上了楊閱,開門見山。對方能不能接受,他其實也不是特別在乎,但是他不想再犯以前的錯誤。大人的面子跟孩子的自尊比起來,無非是一坨屎。只有腦袋里有屎的人才會本末倒置。幸好女博士的表現(xiàn)除了一開始的驚訝,倒也落落大方,令他安心不少,就順理成章地繼續(xù)交往下去。成年男女,不比年輕人戀愛,一切直奔主題,進展很快。有天下班,女博士接了他再一起去接楊閱,路上堵車,耽誤了不少時間。估計到小區(qū)可能已經(jīng)沒有泊位,三個人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停好車。路邊的小面店裝修完重新營業(yè),楊興看看時間太晚,就干脆決定在外面混一頓算了。憋促的店面里人頭擠擠,幾乎爆滿到要等位的地步。楊興坐在對街的位置,快吃完了才在門邊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一張熟悉的面孔,眼神放空一樣呆愣愣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楊興條件反射地低下頭,捧起碗遮在臉上呼呼地把剩下的面湯喝完了。女博士和楊閱背對著那個角落,岳勝的目光穿過參差的人體和桌椅,被吸住一樣只朝著這個方向。看著他。一動不動。楊興頭上冒出了細小的熱汗,如坐針氈地盤算著該怎么化解這個尷尬的局面。但是預期中的呼喊始終沒有聽到。等到女博士和楊閱都吃得差不多了,再抬頭,岳勝的位置已經(jīng)翻臺。新來的大爺剛坐下來,拍著油膩的桌面喊服務(wù)員。“收走,收走,這么好吃的面不吃你點它干嘛呢,真是浪費。”楊興霍然站起,急急地在窗外街面上巡視,只看到一個縮起腦袋的背影。臨道樹上的葉子紅紅黃黃,在晦暗的天色中搖擺不定。那個背影重合插嵌入一個記憶中的太不尋常的午夜,扶著樹彎下腰,吐完小心謹慎地靠在自己肩膀上。“王婧,你們慢慢吃,我去看看有沒有貼罰單?!?/br>楊興不等回答,從狹小的過道中奮力擠了出去,可真出了門口,冷風撩上額頭,一腔波波跳動的燥熱又冷卻了下來。自己并不欠對方任何解釋,想必剛才岳勝沒有出聲打招呼,也是很好的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不再是需要自己照顧的小孩子,而對方索求的情愫,對自己來說,始終是個無法回應的死循環(huán)。岳勝希望的天堂,于自己卻是地獄。退后一大步,簡單。向前一小步,談何容易。到了他這個歲數(shù),無論從哪個方面看,舍難取易,都是最現(xiàn)實最直接的選擇。抱著這種心態(tài),取車的時候他隨口客氣了一下:“要不要去家里坐坐?”王婧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皮略帶羞澀地點了點頭。楊興沒指望她會答應,被這表情弄得暗自慌了手腳,只想我可不是這個意思,繼而想起家里根本沒整理過,完全不具備招待女客的條件,忐忑得不行。硬著頭皮上了樓,打開門,先自嘲地打預防針:“我這兒,比較亂,讓你見笑了。”話未說完,自己倒愣住了。明顯被打掃過的痕跡,到處都很整潔,一片狼藉的廚房干干凈凈,地板被吸得微塵難尋。他嗅到了空氣中殘存的芳香劑的顆粒,還依稀捕捉到了岳勝的氣息。女博士臉更紅了,如此刻意,這個看起來沉穩(wěn)老練的男人大概是想把關(guān)系再進一步。楊興沒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