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受驚不輕，命丫鬟將所有的燈都點上，趕緊離開這里。

    可才走到院中，正巧碰見沈益大步流星，急急趕來。

    沈益左臂被紗布纏繞，還漬出些血跡來。

    老太太一見，登時就要掉下淚來，問道：“寄平，你這傷是怎么回事？”

    沈益沒想到在自己院里碰見奶奶，原想著這晚瞞過去的，閃爍其辭道：“沒怎么，兵器架倒了，不小心割傷的。”

    奶奶心疼道：“看來這戲演的是真的，那道士說的也是真的，她終究會害了你，你瞧，這不已經(jīng)應(yīng)在你身上了？”

    沈益愈發(fā)狐疑，“奶奶您在說什么?。俊?/br>
    老太太回頭看了看還蹲在地上的衛(wèi)黎，神情更加懼怕，拽著沈益往外走，“你快跟我走，別在這院里，這里有妖精呀。”

    秋歌看著人走遠(yuǎn)了，才過去晃了晃衛(wèi)黎，將那白布摘下，擔(dān)憂道：“夫人，您沒事吧？您別怕，咱們這是將軍府，陽氣旺盛，那些小鬼怎么敢來將軍府搗亂？”

    衛(wèi)黎背部抽搐得更厲害了，猛然抬頭，哈哈大笑起來。她剛才實在是忍不住笑，只得蹲下把頭深深埋在胳膊中。

    她朝右轉(zhuǎn)身瞧了瞧，倒下的不正是上次與她對戲的木頭人嗎，那白綾可不就是它身上披著的水袖。

    她笑得險些歪倒在地，秋歌忙扶住她，屏息聽了聽，輕輕噓了一聲。

    衛(wèi)黎立刻止住了笑，也豎耳靜聽，沉穩(wěn)有力的步伐越來越近，沈益又折返回來。

    衛(wèi)黎給秋歌使了個眼色，秋歌心領(lǐng)神會地抬步走了出去。

    “將軍，老太太看戲回來后，就說夫人是狐貍精變的。今夜府中鬧鬼，可妖精哪有被妖精糾纏的道理？”

    秋歌的聲音戛然而止，似是被沈益打住了。衛(wèi)黎連忙起身，三步并作兩步跳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頭。

    有人輕輕進(jìn)門，又輕輕關(guān)上了門。衛(wèi)黎在被子里拱來拱去，雙手撐在頭頂，微微發(fā)抖，伴著一兩聲讓人聽著心顫的可憐叫聲：“我好怕怕，有鬼呀！”

    “衛(wèi)黎，衛(wèi)黎？”沈益輕聲喚她，伸手想要將她從被子里撥出來，可手指剛剛碰到她的身體，那一團(tuán)裹著被子，滾到里邊去了。

    沈益有些著急，探身向里，“衛(wèi)黎，你怎樣了？莫怕，是我，沒有鬼的?！?/br>
    “有，有呀，就在你頭頂?！睈瀽灥穆曇舾糁蛔觽鱽?，那一團(tuán)抖得更加厲害。

    沈益有一瞬慌亂，連人帶被子往懷里一拽，牢牢圈住她，柔聲哄道：“別怕別怕，有鬼來了，我替你趕走?！?/br>
    衛(wèi)黎被撞得暈頭轉(zhuǎn)向，在被子里捂著，又出了一身汗。心道這么拙劣的演技，連她自己都覺得快露餡了，沈益怎么還這么認(rèn)真。

    可戲開始了，就得演下去，與其讓沈益覺得她膽小如鼠也好過懷疑她是個騙子。

    何況，今夜鬧這么一通，主要是為了瞞過老太太。

    衛(wèi)黎七手八腳地把被子扯下來，一股清冽的氣息瞬間盈滿她的鼻尖。她眨了眨濕漉漉的大眼睛，一臉委屈道：“真的有鬼呀，嚇?biāo)牢伊??！?/br>
    沈益仍沒有松開她，一手在她背上輕拍，更加放柔了聲音問：“你很害怕嗎，今晚我就在里屋陪你可好？”

    衛(wèi)黎一僵，她就是胡亂鬧鬧，哪里會信真的有鬼呢。可是劇情怎么不按她設(shè)想的來啊，把人給招惹到登堂入室了怎么辦？

    愣怔間，沈益已經(jīng)轉(zhuǎn)身去耳房拿了床毯子，檢查好門窗，兀自筆直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睡吧，我給你守著?！?/br>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椅上一人筆直地坐著，床上一人筆直地躺著。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椅上一人筆直地坐著，床上那人蜷成了一只蝦米。四更鼓響起的時候，椅上一人仍舊筆直地坐著，可床上那人翻來覆去，終于一骨碌爬了起來。

    月光灑在他月白色的衣衫上，柔和得一塌糊涂。

    因為自己的胡鬧，他竟要生生在椅子上坐一夜，他腕上還有傷呢。

    衛(wèi)黎怯生生地掀起了紗簾一角，想了想，還是說道：“你要不，在床上睡吧？”

    沈益手指微微蜷了蜷，神色斂在月光中，道：“不了，我怕睡熟過去，坐著能讓我時時保持清醒。萬一有鬼來了，我就第一時間打跑?！鄙蛞孑p笑了聲。

    萬一她夢中被‘鬼’侵?jǐn)_，他可以第一時間安慰她。

    衛(wèi)黎往里拱了拱，給他騰出足夠的空間，心里像揣了一架鼓。“你，就睡在床上吧，你的手腕剛受了傷，該好好休息的?！毙l(wèi)黎故作輕松道：“有你這個大將軍在身旁，諒小鬼們也不敢造次?！?/br>
    沈益手指蜷得更緊，默了默，起身走向她。

    衛(wèi)黎感覺自己的心快跳出來了，那人卻只是輕輕將她放平，認(rèn)真地掖好被角，道：“睡吧?！?/br>
    靜默一會兒，沈益貼著床邊，躺了下來。

    第12章

    沈益第二日在校場忙了一天，各方打聽，思索如何處置那名道士。天擦黑的時候，醫(yī)官正要為他換藥，就見秋歌急沖沖趕來，眼角掛了淚。

    沈益聽她說完，當(dāng)即坐不住了，不顧醫(yī)官勸阻，將傷口胡亂一包就提劍而去。

    原來老太太還是放不下心魔，夜色侵襲的時候，更加鬧著要將衛(wèi)黎趕回去。說是那棵梧桐樹是鎮(zhèn)邪的，一定要趕她回老宅住幾天。

    衛(wèi)黎倒無所謂，心道此番正好，她便當(dāng)做是歸寧了，雖然已經(jīng)并沒有什么親人。

    老宅中，衛(wèi)黎只點了一根蠟燭，借著熹微的光芒，繼續(xù)寫她的稿子。這年春天說來也怪，雨水特別多，這時候屋外又開始下雨，剛剛要暖和起來的天氣又冷下去。也許是入夜更加寒涼，她總覺得后脊梁一陣陣發(fā)涼，似乎院子里某處有一雙雙綠眼睛在盯著她看。

    衛(wèi)黎向來是不信什么鬼神的，大著膽子開門查看。這一看，整個人卻嚇呆在原地。院中十幾匹野狼拱起后背，圍成一個半圓，將她當(dāng)做了靶心。

    衛(wèi)黎頓覺頭皮發(fā)麻，還來不及驚叫，一個堅毅英挺的后背擋在了她身前。

    沈益？他是怎么進(jìn)來的？多年來的習(xí)慣，衛(wèi)黎自己在宅中，各處的門一定都上三遍鎖的。

    不過此時，這情景、這氛圍、以及男人的背影與她前世所見如出一轍，深山老林的凄冷雨夜，她仿佛又經(jīng)歷了一遍。

    一道驚雷劈下，餓狼眼中閃著綠光，直沖他二人而來。

    衛(wèi)黎像前世一樣，伸手去推沈益，溫?zé)崾终朴|及他柔軟衣襟的一瞬，兩人具是一怔。這一次，她不再是虛無縹緲地將手掌從他身體中穿過，她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而他也實實在在的，就站在她身旁。

    衛(wèi)黎腳下一崴，被沈益接在懷中。

    衛(wèi)兵蜂擁而上，射退狼群。

    沈益的身體卻繃得極緊，嘶聲道：“怎可如此莽撞，傷到?jīng)]有？”

    衛(wèi)黎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