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走過來問道。

    兩人點了點頭。

    少女從一旁的大食盒中取出一只嵌在里頭的銅鼎，挽起袖子，一柄匕首，食物的香味很快便傳了開來。

    一切不需假他人之手，她做的又快又好。

    齊修明神色尷尬：“若是將我與喬相扔在這里，怕是要餓肚子了。”

    她卻神情坦然，好似對這種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狀態(tài)并不害怕，或者說這兩日都是她在照顧著他們。

    山上的民宿早已擠滿了人，來時以為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是以將小廝車夫都留在了山下，這下卻是弄巧成拙了。

    一人捧著一碗雞湯輕啜了一口，味道清淡而鮮美，最重要的是在這天地雪景之間，一碗熱湯，當真是人生樂事。

    看著那折疊精巧的食盒，幾乎每一部分都被利用到了，喬環(huán)不由感慨：“令尊的手藝當真巧奪天工啊！”

    若是生在尋常人家，難保不出個大匠來，但是官宦之家，對這些手藝人的偏見卻出自骨子里，下九流不外如是。

    “以天為被，以地為席，以往是賞雪，如今我卻在雪中，也不知是人在賞雪還是雪在賞人?！眴汰h(huán)感慨道。

    “人賞雪抑或雪賞人本無什么區(qū)別，都是賞罷了?！饼R修明接過了話頭，反問衛(wèi)瑤卿，“衛(wèi)六小姐怎么看？”這般冰雪聰明的小姑娘會說出什么話來，他有些期待。

    “喬相與齊大人的話都對，瑤卿只是個俗人，卻知道吃穿住行?！彼皖^喝湯，速度不慢，卻并不粗魯。

    “說的對，何必想那么多呢，知道吃穿住行就行了?！眴滔嗫戳怂?，突然笑了起來。

    “陛下將你提為監(jiān)正，心里可擔憂？”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都是從監(jiān)生做起，待得握住了欽天監(jiān)一定的話語權(quán)才坐上的見證，欽天監(jiān)監(jiān)生六十一人，監(jiān)正五人，加上如今的衛(wèi)瑤卿就是六人，齊修明有些擔憂的看著她：這個小姑娘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么嗎？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小姑娘一下子被架到這樣的高度，稍不留神可是會甩下來的。刁難、手段會接踵而來。

    “為何擔憂？”少女抬頭，“監(jiān)生月俸兩石，鑒正月俸四石，是監(jiān)生的一倍呢，總算也到我們二房養(yǎng)大伯一家了?！?/br>
    她的回答簡單而樸素。

    就這樣？喬環(huán)跟齊修明同時停下了動手，想了想又覺得很有道理，不過喬相還是笑著問她：“陛下給了你一個監(jiān)正怕不是白給的，可知道陛下將你怎么安排的？”

    明宗帝喜歡制衡，就如他與程厲盛斗了那么多年，待得他這里勢長，程厲盛那里勢弱時，陛下就該打壓了。就如衛(wèi)同知的事情，明宗帝心里清楚有問題，所以事發(fā)之后沒有發(fā)落，只是軟禁，也不過是用來制衡罷了。

    “陛下當真是精通帝王權(quán)術?！饼R修明搖了搖頭，正是因為看的明白，才知道程厲盛不會倒，即便倒了一個程厲盛，也會出個趙厲盛、劉厲盛出來。

    “知道?！泵媲暗纳倥龡l斯理的吃了一口雞rou，抬頭，“陛下將我與呂監(jiān)正安排到一起了。”

    那場可笑的的舞弊案出來以后，呂監(jiān)正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到任何處罰的人。不是因為陛下寬仁，而是她需要一個制衡，呂監(jiān)正就是用來制衡她的人。呂監(jiān)正深知她是喬環(huán)的人，知道舞弊案里她做了手腳，必然對她痛恨不已，既然已與何太平撕破了臉，下手便不會留情。同樣的她也清楚呂監(jiān)正是誰的人，明知道對方心懷不軌還要一起做事，這個陛下還當真是喜歡看熱鬧。

    第一百章 尋人（金仙打賞第四更）

    “來時，我原本有一堆的話要叮囑你，如今看來，卻是不用了?！眴汰h(huán)笑了起來，“有什么要幫忙的，同我說?！彼宄闹雷约阂鍪裁?，不用他出聲提醒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長到如今這個樣子的，渾不似一個衛(wèi)家能養(yǎng)出來的女兒，若定要說個所以然來，那可能當真是上天厚愛，注定成大事者吧！

    “是，多謝喬相?！鄙倥畱艘宦暎[眼看向這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所以……就這樣？”齊修明端著碗，有些如墜夢里的感覺，在此之前，他想象過無數(shù)次見到這個女孩子時的場景，或有激烈爭辯，或有引為知己，卻從未想到時這樣安安靜靜的喝湯賞雪。

    “是啊，我們不就是來賞雪的嘛！”少女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安安靜靜的宛如一汪淺水，“第一場雪，不少人慕名而來?！?/br>
    “對啊，賞雪暖湯，人生樂事！哈哈哈哈！”喬相大笑了起來，“該賞雪時就賞雪，不對么？”

    “說到雪，幾百年前，崔王謝三家剛剛發(fā)家時，謝家有個才女有一句說的好，說這雪是未若柳絮因風起，如今看來委實形容的太妙！”齊修明嘆道，既然喬相與這個孩子都說是來賞雪的，那就賞雪吧，好好賞雪。

    “煮酒賞雪，我有一個老友最喜歡這等樂事，每年第一場雪都會拉我到這驪山來看雪?！眴汰h(huán)嘆了口氣，“他有一個孫女，跟衛(wèi)六小姐一樣的冰雪聰明，若是還活著，定能與你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br>
    “如此，倒是有些可惜了，未曾一見?！彼ζ饋恚舶察o靜的模樣，“說起來謝家的謝老太爺喜歡聽說書，聽聞這兩天在宴請賓客聽武松打虎，還請了王老太爺?！?/br>
    三人皆不是蠢人，聞言皆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這群老家伙，一把年紀了還在爭鋒。”喬環(huán)搖了搖頭，“聽聞他們幾個爭鋒倒讓族中的幾個小輩累的夠嗆?！?/br>
    “崔璟與王栩同為議郎，誰能先一步跨過議郎這道坎，崔王兩家當是要爭上一爭的?！饼R修明說到，“那兩個孩子恐怕咬的正緊，你們看誰能先一步跨過那道坎？”

    這話雖然是問的喬環(huán)與衛(wèi)瑤卿兩人，齊修明的目光卻是在看衛(wèi)瑤卿，看她怎么說。

    衛(wèi)瑤卿笑了笑，順手撿起地上的樹枝，在雪地上寫了幾筆。

    看清那個字時，喬環(huán)與齊修明皆是一驚。

    “奇貨可居也未嘗不可?！鄙倥α似饋?，眼底一片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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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下的愈發(fā)大了，盛明輝跟在盛敝理的身后呼著熱氣，路很難走，放在平日里，少年人怕是要哭鬧起來了，但眼下，卻咬著唇一聲不吭，默默地跟著。

    “山上一共就這幾個民宿，這是最后一個了，不出什么意外，應當就是這里了?！笔⒈掷砜嘈χ锨扒瞄T。

    “一個老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人和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民宿的主人搖頭，“沒有這樣的一行人?！?/br>
    “怎么可能沒有，這么冷的天，他們能到哪里去？”盛敝理拉住了沖動的盛明輝，“鄙人上州刺史盛敝理，此番尋人是為我大哥病情而來，救人如救火，還望通融一二！”盛敝理說著塞過去一枚不小的銀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