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罵。褚世清心一狠，抬手調(diào)整了一點襟翼角度。飛機一下子要往上飄，他又做了些構性調(diào)整，把飛機穩(wěn)住了。這樣做之后，顛起來其實比剛才更厲害，但燃油消耗率會比剛才高兩三成。

這樣一來，半小時之后，油肯定會掉到褚世清想要的位置。

劉鵬有點懵，沒想到褚世清會下這么大的血本。

“我|cao，世清，節(jié)油獎你不要了？”

褚世清咬了咬牙：“不差這十萬塊錢?！?/br>
3007就在ZHO點一圈一圈地繞著，后來也不怎么顛了，褚世清面帶著笑意看著燃油一點一點掉到最低油量。民航局規(guī)定，能保證航空器在著陸機場上空4500英尺處盤旋30分鐘的燃油量為最低油量，到達最低油量之后，在這種7800米的高空，他們其實再盤旋一小時都沒事。但到達最低油量之后，飛行員就可以拒絕接受任何延誤了。

不過褚世清的目的不在于此，比這個更損些。

他按下甚高頻通話按鈕，控制不住地想笑。

“南方3007申請直飛EDULA點進近?！?/br>
果真程陽拒絕了他。

“南方3007，你的時隙還沒到。”

褚世清挑了挑眉：“PANPAN，PANPAN，PANPAN。南方3007宣告燃油緊急情況?！?/br>
波道里迎來一陣沉默。他試著想象了一下程陽懵逼的臉，覺得特別痛快。民航局對最低油量雖然有明確規(guī)定，但對燃油緊急情況卻沒有明確規(guī)定，所以，當飛機到達最低油量時，理論上講飛行員可以“認為飛機剩余油量緊急”而宣告緊急油量。

一旦有飛行員宣告緊急油量，當班管制員直接就算一次嚴重差錯。

而且宣告燃油緊急情況的飛機具有絕對的管制優(yōu)先權。說白了，這個“緊急狀態(tài)”的意思就是“我再不降就要摔下來了”。

不然也不至于三呼PANPAN啊。

程陽肯定心里清楚3007的油量并不危險，但他無能為力。褚世清得意忘形，也不用等程陽給他發(fā)直飛EDULA的指令直接就轉(zhuǎn)了航向。不過程陽總要指揮其他飛機騰開高度層吧，所以他還是能聽見程陽那種克制憤怒的語氣。

劉鵬在一旁叫好壞笑，程陽開始在波道里說話了，與此同時，還發(fā)生了第三件事情。

乘務長突然推門進來了。

“有個乘客，”她喘了口氣，“有個乘客心梗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希望有人看的話。。?？吹娜丝梢越o點反饋什么的QAQ

☆、報應

褚世清聽完這句話，第一反應只有兩個字：報應。

難道還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不成。

其實現(xiàn)在這種情況，他能做的事情已經(jīng)很少了。3007已經(jīng)直飛EDULA，進去之后就算直飛本場降落，也還是要十幾分鐘的時間。這對于心梗病人來說，就跟兩三年一樣長。

但他真的沒辦法。

褚世清喘了口氣，回頭看著乘務長。

“他瞞報了嗎？簽免責書了嗎？”

乘務長搖了搖頭：“簽了免責書的，我們還特別照顧給升了艙?！?/br>
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從南航到整個機組不會有任何責任，他現(xiàn)在沒什么后顧之憂，純粹就是一個救人。

褚世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機上有醫(yī)生嗎？有家屬嗎？”

“有醫(yī)生，在急救了。沒有家屬。”

“行，你趕緊回去幫那個醫(yī)生吧?！?/br>
乘務長點了個頭就走了，褚世清回過頭就開始加速，同時給程陽通報情況。

“鄭州區(qū)域，南方3007，宣告機上有危重病人?！?/br>
程陽回得很快。

“危重病人？3007，報告具體情況?！?/br>
“一名乘客突發(fā)心臟病，機上有乘客是醫(yī)生，正在救治?！?/br>
區(qū)域管制室里，程陽聽見這句話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開始褚世清說的時候他都有點不敢相信，還以為又是什么損招。但聽著對方的語氣態(tài)度，他能夠很明確地判定，這情況應該是真的。

這會正好趕上十點鐘換班。他后邊還站了兩個人，是下一班的管制員。

“南方3007，不要直飛EDULA了，右轉(zhuǎn)航向060直飛本場。加速，自己判斷下降高度。”程陽頓了一下，“我現(xiàn)在去進近那邊。”

說完，直接摘了耳機遞給副班，沖出了區(qū)域管制室的門。好在進近管制室就在樓下，他跑進去的時候，王曉東正在和區(qū)域的人通話了解情況。

程陽兩步跨了過去。

“我讓他直飛本場了?！?/br>
王曉東點了點頭，安排其他飛機避讓。

程陽的心從來沒跳得這么快過。他拍了拍王曉東的副班，讓他通知機場急救部門，讓他把情況報得嚴重一點。前幾年有個乘客因為機場急救部門的原因而耽誤病情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他可沒把握急救中心的人到底是什么概念。

“曉東，你問下他的油量?！?/br>
王曉東點了點頭：“南方3007，你的油量怎么樣？”

褚世清的回復只有兩個字。

“夠飛。”

這兩個字讓一貫穩(wěn)重的程陽仰著頭干笑了一聲。

這飛行就他媽是個混蛋。

程陽的心里太著急了，可著急之外，總有個縈縈繞繞的想法在他頭上轉(zhuǎn)著，讓他徹底無法冷靜下來。他用手抵著額頭在管制室里來回踱步，嘴里上一句還是罵褚世清，下一句就變成罵自己。這噩夢一樣的十分鐘終于過去之后，程陽手腳冰涼地給塔臺打電話，確認他們已經(jīng)看著救護車把3007上的病人拉走了。

他又坐立不安地等了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之后，有消息出來說，3007上的那個病人沒救回來。

從3007出現(xiàn)在區(qū)域的雷達屏上開始，一直到它降落，程陽沒做過一件錯事。7800米的高度層確實只是短暫顛簸，延誤的40分鐘確實是按著進場順序排下來的，甚至褚世清宣布緊急油量的混蛋行為其實客觀上縮短了等待時間，某種程度上還給了這名病人更大的生的希望。

但這任何一條，都不能改變?nèi)艘呀?jīng)沒了的事實，也不能減輕程陽和褚世清心中的負罪感。

因為他們在波道里較著勁的時候，都忘了3007上的還有一百多個跟這件事完全無關的人。

程陽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兩點多了，精神很恍惚。他推開門，屋子里還一股顏料味，客廳陽臺還支著他出門前沒畫完的一幅畫。內(nèi)容大概是一個人的翻涌掙扎和死亡，挺印象派的。

他現(xiàn)在卻看都不敢看那幅畫一眼。

因為那個病人的緣故，褚世清宣告緊急油量的事情甚至都沒有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