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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得皇上單獨召見,哪怕三公亦無此殊榮,自身卻又只是個七品都事銜,惹得朝中議論紛紛?!?/br> “當然,從前局勢也是如此,您雖曾率萬全都司精銳親入敵軍后方,親擒敵軍首領,立下赫赫戰(zhàn)功,得先皇親自召見賞賜,卻因年紀尚輕未在后軍都督府中領要緊職銜。”他笑了笑,“但那時,先皇尚武,令尊在朝中說一不二,如今朝中則以楚閣老為首,文官日漸結成黨.派左右朝綱……” “昔時今日形勢相差甚遠。” 他一字一頓地接道:“孟都事,人在刀尖,萬事謹慎啊?!?/br> 孟璟垂下眼瞼,目光落在茶壺上。 秋意已深,小火煨著水壺,壺嘴一陣一陣地往外冒著白氣,他一點點地看著這點水汽逐漸淡化、消失,卻自始至終沒有碰過茶杯。 “我還是那句話,御史大人有話不如直說。按理,巡關御史怎么著也管不到我一個閑人頭上來,無事不登三寶殿,同我這等粗人繞彎子,不過是浪費御史大人的時間罷了,不值當?!?/br> 薛敬儀笑了笑,微微側身飲了口茶,總算凜了神色:“韃靼這幾年反撲得厲害,狀若瘋狗,光是宣府也戰(zhàn)事吃緊好幾次了。如今萬全都司由都指揮僉事周懋青掌著印,若我沒記錯,周僉事也曾是令尊部下,若韃靼南下,后軍都督府首當其沖,令尊曾為朝中大將之首,高風亮節(jié),想必也不愿看到此等局面。孟都事莫為一己之私而惹得軍心大亂,致使抗敵不力生靈涂炭才是。” 孟璟懶散地看他一眼,這次連“有事直說”四字都懶得再說了。 “三日前,我到清遠門下巡視,恰恰遇到了幾位孟都事的老熟人。隔壁省的僉事僉書一下子來了好幾位,還是刻意分開進的城,起碼眼下宣府并無戰(zhàn)事,并無臨時征調之令,按律這幾位大員不能擅離職守?!?/br> “薛某不才,可否請教孟都事,到底是什么樣的命令,能使得這幾位大員不顧皇命遠赴宣府?”他輕嗤了聲,“依我看,宣府城中能號令得動如此大將的,只有孟都事父子二人了,然聞令尊臥床多年,我是否可以認為,這自然是孟都事的意思無疑了?” 孟璟笑了聲,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淡淡道:“載,都事,掌執(zhí)都司文書,七品銜。我能號令得動三品都指揮僉事?薛御史在都察院學的規(guī)矩條例莫不是都全數還給上司了?” “世子不必同我說場面話。其余人都已陸續(xù)出城,獨孫南義和俞信衡消失不見,這兩位都是您曾經的直系舊部,若要殺雞儆猴拿這二位開刀最適合不過。但是……”薛敬儀捧杯自飲,神色已厲了幾分,“一位練兵僉事,一位屯田僉書,若不能迅速歸位,山西行都司必然生亂,您心里當一清二楚。” “這兩人確實是我的舊部,我的確認得。但若事情當真如御史大人所說,大人怕是當迅速聯(lián)系山西道監(jiān)察御史,讓其會同監(jiān)軍查探二人是否當真擅離職守,再行追責或補缺之事?!彼鹆松恚爸劣谝獑栁业淖铩?/br> “薛敬儀是么?” 他笑了笑:“都察院右都御史是我什么人,薛大人不會剛出京不到一年便忘了吧?” “人在做,天在看。就算令堂胞兄掌著都察院,但世子應該聽過,薛某自當年在華蓋殿當著一眾堂上官斥過圣上后,皇上允臣可上書直達天聽?!?/br> “紙包不住火,但凡人為,必有破綻?!毖磧x捧杯再敬了他一次,“薛某念在世子當年為民謀福,今日才特來勸誡一句。既然世子執(zhí)迷不悟,那世子若當真不聽勸要出遠門……等您回來,檻送世子進京的文書也該到了。” “那可就有勞薛大人為我備輛舒適些的囚車了?!泵檄Z起身就走,懶得再和他費口舌。 等他上了馬車,薛敬儀這才后知后覺地笑了聲,爾后起身出了茶樓。 他在門口立了許久,注視著孟璟的車駕消失在巷尾,這才提腳往前走。 他剛轉過巷角,忽聽得身后傳來少女清脆的語聲:“國公府孟璇,有事請教御史大人。” 第51章 家賊難防 薛敬儀轉過身, 街口的參天槐樹遮住了細雨, 卻又滲下大滴大滴的水珠, 無聲息地墜上他的袍子, 泅濕了一片。 孟璇目光落在他長袍腳上暗繡著的海水江崖紋上, 繡工精細, 細細看去更顯運針者的心思靈巧,顯是蘇繡手筆, 在宣府也算難得。 她目光緩緩上移, 從薄唇至長眉, 最后落至他用來束發(fā)的蓮花玉冠上。 玉質算不得絕佳, 但蓮瓣卻栩栩如生,雕琢手筆依舊惹人驚嘆。 她嘴角的笑一點點地消逝,嘴唇尚且翕著一條縫,路上想好的措辭卻早被忘到了腦后。 之前給她消息的人, 也沒提過這人生得這般好看啊。 薛敬儀見她眼神似乎有些迷離,先一步向她見了個禮:“見過孟二姑娘?!?/br> 語氣客氣, 卻也絕對疏離。 孟璇回過神來, 迫自己趕緊收下這突如其來的小女兒心思,沖他一笑:“有事叨擾, 可否請大人移步一敘?” 薛敬儀打量了她一眼, 她今日著鵝黃衫子, 下身灑金裙,笑起來時更是明艷非常。宣府高門大戶不多,她這身裝扮往尋常巷子里一站便很惹眼, 他略微思忖了會兒,又四下探看了遍,確定孟璟已經不見蹤影了,這才頷首:“有勞帶路。” 他話說得簡短,近乎有敷衍之態(tài),她卻并沒有不悅,反而興致頗高地引他繼續(xù)往巷子深處走:“御史大人肯賞臉,蓬蓽生輝。” 她這措辭很是奇怪,但他也沒出言詢問,只是安安靜靜地同她一道往前走,聽她提起寒暄之語時,偶爾應上簡短的幾個音節(jié)。 孟璇最終引他進了巷子深處的一處小院落,市井之中,院落不大,只有兩進,但勝在布局還算不錯,雖中規(guī)中矩,但陳設偶有幾分靈巧心思。孟璇引他進客廳,召人上了龍井,勸道:“大人喝杯熱茶暖暖身子?!?/br> “無礙。”他接過茶杯,卻只是捧在手心捂著,并未品嘗。 孟璇面色訕訕,強自找話題道:“今年天氣真是奇怪,往年這幾日也該發(fā)寒了,今年前幾日卻還能穿薄衫呢?!彼詡€兒笑了笑,又接道,“不過這一場秋雨一場寒的,這兩日連下幾場雨,也漸漸涼下來了?!?/br> 薛敬儀垂首看了眼手中茶湯,淡淡道:“宣府往歲如何我也不知,去歲末我才到的此地赴任?!?/br> 孟璇抿了抿唇,這人怎這般榆木腦袋,這天還能不能繼續(xù)聊下去了? 她迫自己深深吸了口氣,爾后緩緩吐出,這才覺著好受了些,寒暄道:“薛大人獨自來赴的任?” 薛敬儀搖頭。 她臉色變得愈發(fā)難看。 好在他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