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自己不可能毫無察覺。

那小杰到底是不是被鞭炮崩死的？如果是，那倒也罷了；如果不是的話……

回憶起兩人往日的種種親密，沈天理的話又在他腦子里反反復復的回響起來：“反正他總不能惦記你老太爺吧？！”

沈傲城不敢再往下想了。

“你說呢？”他別有深意的看了顧云章的眼睛，仿佛是強抑激動，無所不知。

顧云章接住了他的眼神，臉上的笑意有些僵化，不過依舊是不動聲色的：“我不知道。”

沈傲城隱約覺著他那態(tài)度不是完全的自然，但又抓不到把柄，只得繼續(xù)詐下去：“你不知道，有人知道?！?/br>
這句話一說，顧云章就徹底心虛了。

顧云章在直覺上感到了恐慌——大恐慌，鋪天蓋地，幾乎沒頂。不過他依舊頑強的保持著鎮(zhèn)定：“二叔，你到底要說什么？”

沈傲城看著他，目光寒冷而清澈，可是一言不發(fā)。

顧云章回望過去，眼神不由自主的狠毒起來，是自保時的本能反應。

雙方僵持了一分鐘，顧云章忽然笑了一下。

“二叔，你這是怎么了？”他伸手去拉沈傲城的手臂：“說起話來沒頭沒腦的?！?/br>
沈傲城平日和他拉拉扯扯慣了，從來肌膚相貼時都只覺著親近；然而此時想起他曾欺侮過自家長子，那心里就一陣惡寒，下意識的一揮手臂，將那他手用力甩開了。

顧云章愣了一下，猶豫著沒有變臉色，因為實在是摸不清頭腦。趙興武不是那長舌頭的人，總不會出去亂說走露了風聲；至于其他的人——都滅口了??！

沈傲城依舊是不能下結(jié)論，可也越發(fā)感覺顧云章那反應很不坦蕩。急促的嘆了口氣，他轉(zhuǎn)移話題道：“你既然不肯承認小杰的事情，那我再問你，你對天理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向他做那種事情？”

顧云章這些年對沈傲城掏心掏肺的好，此刻他都被人玩去半條命了，沈傲城卻絲毫不肯憐惜他，一味的只是拿些話來逼問；他忍了又忍，如今聽到沈天理這一段，終于是忍無可忍的站起來，憤憤然的瞪著沈傲城怒道：“你眼里還有沒有我？！”

沈傲城也針鋒相對的起了身，又是氣又是怕又是痛心：“顧云章，你到底是打著什么主意？”

顧云章伸手一把抓住了沈傲城的衣領(lǐng)——抓住了，可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做出了一個恐嚇的姿態(tài)。

兩人僵持片刻后，顧云章心念一轉(zhuǎn)，卻將脾氣又壓了下去，勉強柔和了聲音說道：“二叔，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謠言？你不信我，信外人？”

沈傲城掙開了顧云章的手：“不要王顧左右而言他，你回答我??！”

顧云章幾乎是在微笑了：“我不知道你在問什么，怎么回答呢？”

沈傲城深吸了一口氣，因為情緒不穩(wěn)，所以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我是問……你自己心里明白，現(xiàn)在還要向我裝傻？”

顧云章當真是笑起來了：“我不明白啊。你有話就說嘛！”

沈傲城被他逼的簡直要氣急敗壞：“你、你……你敢說你沒有欺負過天理？”

顧云章扶著桌沿站穩(wěn)了，一臉的無辜：“我欺負他？我為什么要欺負他？”

沈傲城見狀，倒也漸漸平復了情緒，知道自己在顧云章這里是問不出半句真話來了。平安日子過的太久，他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親眼目睹了顧云章的無賴嘴臉。

“你就嘴硬吧！”因為感到疲憊無力，所以他把聲音稍稍放低了：“你這不學好的，嘴里沒有一句老實話。我活了這么幾十年，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會看不出你的花花腸子？”

顧云章表情和悅的繞過桌角走到沈傲城身邊，很親昵的彎腰把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歪著腦袋笑問他：“二叔，你是不是去見天理了？我和他的關(guān)系一直不大好，他的話你也信？”

沈傲城微微側(cè)過臉去斜眼瞟向他，想他面若桃花、心如蛇蝎；就一陣反感，轉(zhuǎn)身便向外走去。

顧云章連忙追上：“你去哪里？”

沈傲城頗為煩惱的一揮手：“你不要管！”

顧云章見勢不妙，當即扔下手杖一躍而上，從后面合身撲去摟住了沈傲城的脖子。他這樣一位高個子男人賴皮賴臉的掛在沈傲城身上，那也很有一些分量；而沈傲城被他累贅的寸步難行，煩的剛要回手打他，不想他卻把嘴唇湊到自己耳邊，撒嬌似的喃喃說道：“二叔，就算我睡了天理，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對你不好，我對你好——你這么聰明，難道還會要他不要我么？”

此言一出，沈傲城真是覺著自己仿佛被個雷給迎頭劈了，萬分不能理解顧云章的這番邏輯：“什么話！他是我親生兒子！”

顧云章按捺住傷心，厚著臉皮繼續(xù)抱住沈傲城：“親生兒子又怎樣？二叔，你別犯傻，乖乖跟著我，我虧待不了你?！?/br>
沈傲城奮力回過頭去，腦子里仿佛是塞了一團亂麻：“你總纏著我這個半老頭子做什么？從來都只聽說過抱養(yǎng)兒子，沒聽說過抱養(yǎng)個爹的！你現(xiàn)在也無賬可管了，何必還要繼續(xù)留我？你圖的是什么？”

顧云章靠在沈傲城身上沉默片刻，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要和對方訴說，可又不知應該從何說起。

他什么也不圖，只是覺得沈傲城像陽光一樣明亮溫暖，讓他忍不住的想要去親近。雖說大凡一個人做事，多多少少總帶著目的；可顧云章捫心自問，真是不圖沈傲城什么。

就是想和他好，想和他朝夕相對。夜里兩個人暖暖和和的鉆進被窩里，能夠有問有答的互相嘮上兩句閑話。

顧云章知道沈天理定是在沈傲城面前嚼了蛆，而沈傲城沒有理由不相信兒子的話。

先不要提小杰，單是沈天理這一樁就夠這做父親的怒火沖天了。不過顧云章見沈傲城憤慨的有限，一直遲遲疑疑的不肯攤牌，便猜到他對小杰一事也不過是猜測而已，沒有真憑實據(jù)。在這個時候，只要自己咬緊牙關(guān)死不認賬，那沈傲城頂多也還是個無可奈何。

思及至此，顧云章打定主意，除面具似的放下臉上那一層笑意，呢喃著向沈傲城耳語道：“我看上你了，想和你好，想對你好，你不愿意嗎？”

沈傲城皺起眉頭：“你不要亂說！這些年我當你是我兒子一樣……”

顧云章和他面頰相貼，淡淡答道：“那就對了，我肯把你當?shù)粯庸┲?，你也不要不識抬舉。至于沈天理說的那些鬼話，我不想再聽，你最好也不要再提了。”

沈傲城悚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