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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騁的電話夾在耳朵與肩膀之間,他把腰上纏的運動繃帶拆了又綁,來拖延休息時間,“真心想我的話,等你回來,讓我多抱幾下。”“剛剛抱到了?!睂幁t說。行騁在弄手上的腕帶,還是寧璽給他買的那一只:“什么?”寧璽去看窗簾邊被風(fēng)吹過被撩起的一角,說:“起風(fēng)了?!?/br>今年的圣誕節(jié)來得聲勢浩大,北京的雪停了,寧璽開始試著跟室友出去玩,找室內(nèi)球場打打籃球,去圖書館也不再一個人了,偶爾那個江南來的室友,領(lǐng)他去吃點酒釀丸子,桂花糕的,還特別甜。晚上不想看書,寧璽回寢室,看了一場nba的常規(guī)賽,開了罐兒酒放在手邊,一場比賽看下來,酒也喝了個干凈。他想起初中那會兒,他喜歡的球隊和行騁喜歡的球隊剛好在對打,還是季后賽之間的巔峰較量。他們一群男孩兒站在小區(qū)院里,探頭探腦地去看門衛(wèi)室叔叔的電視機上,正在放cc`tv5的直播,明明就是行騁喜歡的球隊贏了,寧璽不自覺地掃他一眼,行騁憋著都不敢歡呼。比賽一結(jié)束,行騁還火上澆油地在一群男孩兒的討論中間插了一句:“我覺得璽哥喜歡的那個隊挺牛逼的,可能是因為今天我們隊發(fā)揮得太好了!”我靠!寧璽哥哥怎么走了!這樣的事兒簡直不勝枚舉,從小在小區(qū)里混大的孩子都知道,一個院兒里互相打著架長大的,什么事兒沒干過啊,他們那小區(qū)后面長了青苔的院墻上,還插了好多朵小孩兒們從家里弄來的假花。寧璽記得,那一年成都的春天很短,好多花還沒怎么開就謝了一半兒,樓上各家各戶栽種在陽臺上的花很多,風(fēng)一吹,花瓣兒卷著暖意往下落,他趴在窗前,一片片地數(shù)……那會兒行騁還小,七八歲的樣子,處于有點懂事又還在發(fā)懵的年紀,觀察了樓下這個好看的哥哥好久,覺得估計是喜歡花兒。小行騁迅速從寧璽的窗前跑過去:“女孩兒才喜歡花!”寧璽氣得拉了窗簾!恰好那日之后,小學(xué)手工課,老師讓拿紙扎花,有些小孩兒犯懶,直接拿了家里的假花去作數(shù),老師一抓一個準,行騁又是小班長,把那些假的都收起來,帶回小區(qū),全給插到了后院的磚縫里,襯著爬山虎和青苔,竟然意外地好看。他從樓上給哥哥吊紙條,說去后院看看那面墻。寧璽沒有去,那天似乎是mama要出門,他被反鎖在家里做作業(yè),看著小區(qū)里人來人往,沒有翻窗戶,倒是罕見地給行騁回了紙條:你又搞什么鬼。后來,第二天他惦記著,但是急著去上學(xué),那會兒也不太上心,偶然有一天得了空閑,在小區(qū)里面打球,籃球拋扔得過高,球滾落到了后院,他才摸進去撿。一抬眼,滿墻的爬山虎,里邊兒插了十來朵已經(jīng)被雨水沖刷過的假花,有些褪色,有些歪扭。那天的春風(fēng)還剩了最后一點兒,在寧璽眼里,將那一面“花墻”吹拂出了堪比往日的明艷。要說更能胡鬧的,行騁十歲那年,還捉過蟬,裝在瓶子里,獻寶似的給他。寧璽抱著那個玻璃瓶,心里雀躍不已,但還是表情冷淡地說:“好吵?!?/br>行騁因為他自己就足夠吵了,并不覺得蟬鳴有多吵,“那,哥,你不要嗎?”“活物不方便養(yǎng),”寧璽說不出“不要”那兩個字,只得說,“放了吧?!?/br>行騁這回聽了話,拎著玻璃瓶就又瞬間消失在樓道里。那天傍晚,寧璽第一次跑上樓去敲行騁的家門兒。行騁云里霧里的:“我放了啊。”寧璽無語了:“你不能放遠點兒嗎?!”有時候,寧璽會想,要是有一種工具能把他和行騁的童年以電影的形式記錄下來就好了,那他愿意三年不看書,就天天坐在放映室里邊兒,去看樓上秦奶奶的盆栽落了幾瓣兒花,樓下“討厭”的弟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搗了什么蛋,那只蟬最后怎么樣了,為什么行騁小時候那么愛吃朱古力冰激凌,還點兒都吃不胖……寧璽有一本字典,從小用到大,現(xiàn)在都讀大學(xué)了,一翻開,里邊兒還壓著一張紙,已經(jīng)泛了黃,他記不清楚是哪一年行騁簽下的落款了。兩個字,大大的“行騁”,“騁”字寫了五遍,錯了四個,全拿紅筆劃了,最后一遍是寧璽補在一邊兒的,工工整整,又在背面,寫了個“寧璽”。在北京學(xué)習(xí)讀書的日子忙碌而充實,寧璽常常忙得連軸轉(zhuǎn),心中掛念著行騁,但一閑下來,那份掛念仍舊不減,反倒是越來越滿了。或許是因為,一份思念,占了他全部的空間。他從未去想過是什么時候喜歡上行騁的,或是他和行騁到底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一切這般自然,順理成章,當(dāng)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走了一小截路程了。寧璽隨口提起那個姓邢的學(xué)長,跟行騁說,其實這個世界上啊,跟他們一樣的人還有很多,不僅僅是同性戀,還有師生戀,異性戀,雙性戀,或者異地戀,不管怎么說,都只是形式的一種,唯一不變的,就是兩個人真心相愛。快一年過去了,寧璽已經(jīng)開始從最初的逃避,變成去面對自己,正視自己,盡量樂觀起來,并且還會告訴行騁,其實大家都一樣的。行騁也知道他們偶爾一起打球,私下交集不是特別多,但占有欲就是占有欲,偶爾會多逼逼幾句,寧璽也懶得跟他計較。“哥,我應(yīng)該當(dāng)你的學(xué)長,那高中迎新的就是我了,我肯定第一個就逮你,跟年級主任申請輔助學(xué)習(xí),幫助小學(xué)弟考個省狀元!”行騁那頭電話雜音很重,過電呲呲作響。寧璽聽得費勁兒:“你想得還挺美,還想當(dāng)我學(xué)長?!?/br>“下次吧,下……”行騁一下哽咽住了,并沒有難受,就是覺得喉嚨發(fā)緊,說不出“下輩子”那三個字。寧璽愣神幾秒,問他:“下什么?”深吸一口氣,行騁握著電話,嘴上還叼著繃帶,認真地答:“下次再當(dāng)你學(xué)長?!?/br>寧璽“嗯”了一聲,把書合上了,趴在書桌前玩指縫夾著的煙,說:“學(xué)姐吧?!?/br>這回輪到行騁不解了:“為什么是學(xué)姐?”本來寧璽想選擇沉默的,但是聽到那頭行騁粗重而熟悉呼吸聲,還是開了口。“可以結(jié)婚啊?!?/br>行騁忽然屏住了呼吸,握住電話的手心兒出了汗。“這次也可以?!?/br>行騁說,“寧璽,只要你愿意,只要你點個頭,你知道的,十八年了,還沒有我完成不了的事。”訓(xùn)練場里籃球拋擲過后,砸上籃筐的聲音很大,幾乎要掩過行騁說的話。但是行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