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站在院里看靳嶸忙活，肩上披著聞徵給他披肩，青藍色的披肩繡著祥云與鶴，怎幺看都不像是聞徵的東西。

斐川沖靳嶸擠了擠眼睛，他也知道了自己師父的小八卦，雖然不能直接去問，但心里總是暗自揣測著事情發(fā)展到了什幺地步，聞徵似乎一點也不目盲，他又精準無誤的彈上了斐川的腦門，然后瀟瀟灑灑的拂袖轉(zhuǎn)身進了自己放草藥的小屋。

唐了來時正瞧見這幅景象，斐川一只手撐著傘一只手舉過頭頂揮著，驚喜萬分的跟他打招呼，傾斜的紙傘將雨水一滴不漏的引到了靳嶸頭上，聞徵從屋里探出半個身子側(cè)耳細聽，皮毛柔亮的沙狐以rou眼不可見的速度飛快竄去斐川腳邊連蹭帶拱，雨水浸的泥土濕軟，斐川身上的長披肩自然是被它甩了滿滿的泥點子。

唐了帶了不少東西過來，他放下行李跟聞徵拱手行禮，當真是極少有人會不喜歡唐了，他能將凌冽與殺氣收斂自如，聞徵看不見他，單聽聲音還當他是個儒雅得體的年輕公子，根本猜不到他會是靳嶸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唐了入院之后就摘了銀面，竹籠里的幼狐睜著一雙和他爹相似的大眼睛挨個打量著眼前的人，這是一窩里的老四，性情最溫順老實，和兄弟姐妹放在一起養(yǎng)總是被欺負，唐了干脆就把他們父子倆一并帶過來，也算是給斐川一個小驚喜。

同是惡人谷中舉足輕重的高階之人，聞徵對唐了沒什幺偏見，反倒還頗有性質(zhì)的瞧了他帶來的好茶良藥，幼狐不愿意離人，哼唧哼唧的嗚咽聲聽上去就令人憐惜，斐川抱著蓬蓬坐在房檐遮擋的地方睜大了眼睛，一向不喜歡幼獸的聞徵居然還伸手摸了摸唐了膝上的小東西。

唐了比靳嶸利落多了，卸雞的動作行云流水，刀刃擦著骨節(jié)縫隙刺進去，勾挑割切之間幾乎沒有動靜，哪像靳嶸那樣剁出震天的響聲，聞徵尋著靳嶸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嫌棄之意溢于言表，斐川揉著蓬蓬軟乎乎的肚皮暗暗在心里沖著聞徵吐了吐舌頭，他自然知道唐了在這種方面比靳嶸厲害得不止一點半點，可他就是喜歡靳嶸笨手笨腳卻又格外認真的樣子。

雞湯加進滋補的藥材，米淘洗過后放油揉勻，濾出雞湯來煮米成粥，唐了一下午往灶里添了四五回柴火，直至煮到粥米消融只剩米漿，砂鍋放在炭爐上，青菜魚rou逐一放進去燙熟，斐川捧著小碗悶頭吃rou，他總是嘴貪的像個孩子一樣，靳嶸用勺子撈起一塊魚rou放進他碗里，聞徵猜都能猜到斐川一個菜葉子也沒碰，他端著粥碗冷哼出聲，唐了立馬夾了滿滿一筷子燙熟的野菜放進斐川碗里。

幾日之后聞徵便讓靳嶸帶著斐川去了落星湖那邊的空房，臨盆的日子將近，花海這邊地角偏，一旦中間出事很難即使處理，落星湖守著谷口和去往三星望月的主路，斐川就算有什幺危險，靳嶸也來得及去三星望月找醫(yī)圣求藥。

唐了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給靳嶸搭把手，再者就是支援他一些銀兩，他們這群人里算下來唐了的積蓄最殷實，靳嶸之前給他傳信的時候就說讓他帶些金銀過來以防萬一，唐了帶了黃燦燦的金條和一些零散銀子，斐川搬去落星湖那日他又去了長安城，買了些上好的木材打算教靳嶸做木工。

孩子的小搖籃是靳嶸親手做的，唐了教他怎幺切割怎幺拼接，好端端的小院里滿是刨花，蓬蓬總愿意鉆進去滾一身木屑，聞徵也一道搬了過來，最后的時日無論如何都不能出現(xiàn)任何差錯，落星湖邊人來人往時常有人，斐川只得整日散著頭發(fā)掩人耳目，他清秀單薄，即使是有走錯路轉(zhuǎn)進他房前的同門也都當他是個快當娘親的姑娘。

六月剛過，云彩悠悠的飄在天上，斐川臨產(chǎn)的征兆在剛滿九個月的時候早早出現(xiàn)了，陣痛在一開始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nèi)，聞徵一早就覺得他這一胎十有八九要早產(chǎn)，孩子不足月對斐川而言反倒是個好事，他下身不同女子，孩子若是瘦小一些會讓他稍稍輕松一點。

剛過傍午，天光大亮，斐川躺在榻上不算慌亂，他依照囑咐將腿張開，產(chǎn)道不會早早打開，靳嶸伏在床邊與他額頭相抵，唐了出去把剛熄火的灶臺又點上，該用的催產(chǎn)藥和參湯有條不紊的煨在不同的小爐子上，蓬蓬趴在窗邊伸出爪子將自己幼小好奇的兒子結(jié)結(jié)實實壓住，蓬松的長尾一下一下的掃過窗框，顯然也是被傳染了不安的情緒。

第36章

斐川孕期這幾個月在吃食上一直很注意，他素來貪嘴，口味也稚氣如孩童，靳嶸時時刻刻看著他，諸如油炸、辛辣、肥膩這類食物始終控制著劑量。

唐了曾拿昆侖化冰那會撈上來的河魚給斐川做過一份椒麻魚片，新鮮河魚去骨剔刺，魚rou腌制去腥，巴蜀的藤椒辣子輔以麻油猛火煎熟，極鮮極嫩，外脆里嫩，麻辣可口，斐川就差捧著盤子統(tǒng)統(tǒng)獨占，辣得直喝水也不肯撒手，惹得靳嶸最后只能抱著他離席，又回營帳去床上按著他啃了一頓腳心以示懲戒。

靳嶸這幾個月斷斷續(xù)續(xù)的看了不少醫(yī)書，在聞徵這安頓下之后聞徵更是給他找了一摞子醫(yī)書讓他天天背，背不好還要當著斐川那些個小弟子的面打手板，三指寬的竹板是斐川小時候用過的，靳嶸雖然人糙臉皮厚，但總歸架不住這種招待，所以每篇醫(yī)論都看得極為認真。

斐川飲食控制的很好，該補得都補到位，沒有過多的發(fā)胖，孩子發(fā)育得也是中規(guī)中矩，雖早了大半月份，但體質(zhì)上應該不會差太多，斐川雙身骨盆窄，孩子長得小一些，生產(chǎn)的時候給他的負擔輕，從陣痛到正八經(jīng)的宮縮也得幾個時辰，前半部分還算好熬，斐川躺在床上疼出了汗，但總歸神智還是清醒的。

斐川產(chǎn)道開得比正常女子要慢一些，唐了按著聞徵的吩咐前后溫了兩碗補體力的湯藥送進去，除此之外他沒敢再往屋里進，斐川雖然和他還有鄭擇楊煜這幫子人都親近要好，可到底還是因為生理的構造和他們有些隔閡，他是來給靳嶸幫忙的，這種緊要關頭自然不能添亂。

靳嶸一直跪在床邊陪同，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看斐川下身的xue口，聞徵事先讓唐了在屋里隔了一面屏風，他在屏風外坐著一邊碾藥一邊聽靳嶸的報備，他想等到斐川的產(chǎn)道開了再進去接生，這回怎幺也要耗上大半天，他進去早了肯定控制不住焦慮的情緒，到時候他再克制不住的數(shù)落靳嶸兩句，斐川肯定又要心緒不寧。

屋里一時間倒也很安靜，聞徵用石碾子磨藥的動靜對斐川而言很親切，他小時候有個頭痛風寒不能離人的時候聞徵就在他床邊陪著他，磨藥配藥，順便再幫他守著燭火。

斐川從一波陣痛里換過口氣來，靳嶸與他額頭相抵，兩個人的汗水將彼此的額發(fā)弄得濕乎乎的，斐川攥著他的手指傻乎乎的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