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在顧閑微涼的手心不輕不重的舔了一口,顧閑手心一癢,面不改色的收回了手。

他直起身，用染血的手帕仔細(xì)擦干了匕首上的血跡,然后撿起掉在地上的刀鞘——收刀入鞘。

宮九眼睜睜的看著顧閑把完整的匕首扔回了他懷里,又親手給他系好衣帶,動作溫柔，像是在對待最珍貴的至寶。

——之后就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的走向了藥鋪。

宮九愣了愣,下意識的張口叫住他：“顧閑?！?/br>
顧閑還真停下了腳步，微微側(cè)過頭,等著宮九說話。

宮九張了張嘴，“你——”

顧閑耐心的等了他一會兒，發(fā)現(xiàn)宮九其實并沒有什么想對自己說的，便干脆的扭過頭，邁步離開了。

他溫聲囑咐道：“回去吃點補血的東西?！?/br>
宮九看著他略顯單薄的身影慢慢走遠(yuǎn)，然后推開藥鋪的門走進(jìn)去，在原地?zé)o言的坐了一會兒后，才慢吞吞地站起來，沒事兒人似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他毫不在意雪白的前襟染上的斑斑血跡，頓了頓，還是向著另一個方向大搖大擺的走了。

就此，柳無眉夫婦決定留在江南，接受顧神醫(yī)的醫(yī)治。

這一日一大早，顧閑就領(lǐng)著晴朗去了一趟柳無眉夫妻落腳的住處，有條不紊的給柳無眉診了脈、施了針，確定柳無眉的狀態(tài)穩(wěn)定了很多之后，又重新調(diào)整了藥方。

柳無眉對此自然十分配合。

她整個人都比剛來的那天消瘦了一圈，眼神卻比來時更加明亮，眉目也更加溫柔，連笑容都變得純粹了許多。

她的身上正悄然發(fā)生著某種變化。

那雙明如秋水的眼睛里閃動著的光，大約就叫做希望。

看著妻子一天一天好起來的模樣，李玉函倍感欣慰之余，對顧閑亦是充滿了感激。病癥發(fā)作時的柳無眉還是很痛苦，可這樣的痛苦每一次都在明顯的遞減，這已經(jīng)足夠讓他們感到安心了。

解毒之事可以解決了，接下來的難題便是如何戒掉罌粟。

柳無眉其實深知罌粟的可怕，可她更加畏懼石觀音給她下的“毒”，于是寧愿食用罌粟來減緩毒發(fā)時的痛苦，如今好幾年過去了，她也早已淪落成了罌粟的奴隸。

對此，顧閑表示愛莫能助。

“毒癮沒有解藥，這只能靠你們自身的毅力來自救。”

柳無眉苦笑一聲：“我明白，這總歸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也清楚想要戒掉毒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再痛苦，也不會比石觀音的毒更讓我痛苦了，只要解了她的毒，我便一定可以戰(zhàn)勝罌粟?！?/br>
她柔弱無骨的身子挺的筆直，仿佛世間根本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壓垮她，她喃喃道：“離開大沙漠是我自己的決定，不向石觀音低頭也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至今走過來的路，統(tǒng)統(tǒng)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絕不后悔?！?/br>
晴朗清亮的眼神一動不動的看著柳無眉，忽然伸出手，輕輕握住了柳無眉冰涼的手。

“李夫人，你一定能打敗罌粟的，李先生那么愛你，你們一定要白頭偕老才行呀?！?/br>
柳無眉怔了怔，她瞧著晴朗真摯的雙眼，像是被感染了一般，露出一個溫柔似水的笑容。

小孩子的世界天真爛漫，她看見的只有李玉函對柳無眉的情意深重，便滿心希望這樣恩愛的兩個人可以和和美美的過完一輩子。

柳無眉嘆息道：“是啊，他那樣愛我，我又怎么忍心辜負(fù)了他呢？”

她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柔聲問：“晴朗將來也要做大夫么？”

晴朗點了點頭。

“我要像我?guī)煾笌熓逡粯訁柡?。?/br>
柳無眉也認(rèn)真的揉揉她的腦袋，道：“你一定可以的?！?/br>
顧閑微微勾起嘴角，低聲調(diào)侃道：“一本書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年，以這樣的速度，怕是學(xué)上二十年都不一定能趕得上你師父?！?/br>
晴朗不服氣道：“我也看了講xue位的書?！?/br>
柳無眉掩嘴輕笑。

顧閑輕輕彈了一下晴朗的額頭，“行了，莫要打擾夫人休息，該走了?！?/br>
晴朗哦了一聲，立刻站了起來。

柳無眉作勢要起身相送，卻被顧閑阻止了，“不必了，我日日都來，認(rèn)得這里的路。你現(xiàn)在最好不要吹風(fēng)，為自己的身體著想，還是不要動了?！?/br>
柳無眉遲疑的點了點頭，抱歉道：“那我就不送了?！?/br>
話雖如此，她卻還是派了侍女一路將顧閑和晴朗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宅子。今日李玉函恰好離開了一會兒，不然平時都是由李玉函親自送到門口的，幸而顧閑從來不在意這個，不用和主人家寒暄到大門口，他其實也樂得清凈。

看了看時辰，離午飯時間還遠(yuǎn)著，顧閑便直接帶著晴朗去了一趟瑞和堂，正好瑞和堂今日的客人有些多，一大一小很自覺的找了自己能幫上忙的事情。顧閑在后面給病人看診，晴朗則是去藥堂里給掌柜的幫忙打下手。

藥鋪的門被走進(jìn)鋪子的客人推開了，一片落葉乘著風(fēng)徐徐飛進(jìn)了瑞和堂，正好落在了晴朗腳邊。

晴朗彎腰撿起葉子一看，發(fā)現(xiàn)這落葉已經(jīng)黃了一半，她眨了眨眼，意識到這是秋天要到了。

他們兩人春天才到了江南落腳，不想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是秋天。

等到了冬天，就意味著他們來到大周已過了兩年。

仍是沒有回萬花谷的方法。

…………

……

“顧閑?！?/br>
顧閑腳步一頓，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抬頭一看，竟是看到了原隨云。

百花樓的窗臺上，竟然有一個原隨云在笑瞇瞇的向他招手。

晴朗高興道：“原隨云哥哥！”

原隨云近日越發(fā)神出鬼沒，不想竟是一聲不吭的進(jìn)了百花樓，不知什么時候跟花滿樓做了朋友。顧閑牽著晴朗走上百花樓的二樓時，除了原隨云，果然還有一個花滿樓。

花滿樓知道顧閑最近有一個棘手的病人，因此顧閑偶爾從百花樓下路過，兩個人也是打個招呼便作罷，也已是好多天沒有坐在一起好好說過話了。

顧閑道：“我這幾日太忙了，竟是不知道你們什么時候成了朋友？”

花滿樓微微一笑，道：“若非少莊主剛剛叫住你，我還不知道你們二人是舊識呢?！?/br>
原隨云笑道：“他一年多前替我治好了眼睛，我們從那時起就認(rèn)識了。”

花滿樓明顯愣了一下。

“……眼睛？”

不少江湖人都聽說過無爭山莊少莊主的名聲，文武雙全，才高八斗，溫文爾雅，品性敦厚，唯有一點遺憾，就是原隨云兒時生過一場大病，從此雙目失明，令不少人唏噓不已。

這一點花滿樓當(dāng)然也是知道的。

他們之前從未見過面，可就像原隨云好奇花滿樓一樣，花滿樓也同樣好奇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