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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個小小的鏢頭,不如將此事委托給袁家如何?袁家是邊塞最有威望的江湖世家。百余年前,文成公主出嫁時,便是他們一路隨行保護,再請他們出山施援,想必不難。”贊普卻只是搖頭:“趙鏢頭有所不知,十年前,我在父親年邁體衰時,便私下派遣過使團前往長安,早日與大唐請盟,未雨綢繆。可我的使團還是沒能繞過達羅瑪?shù)难劬€,不幸遭難,只有零星幾人僥幸逃回,當時他們也曾向袁氏求助,卻沒有得到回應?!?/br>趙識途道:“竟發(fā)生過這樣的事?”贊普沉聲嘆道:“百余年過去,人心是會變的,此舉事關(guān)吐蕃國之大計,我不敢輕信于人。”趙識途又問:“既然贊普連袁家都不信,又為何會相信我?”贊普不再說話,而是轉(zhuǎn)過身,緩步踱到門口,掀開氈門,來到營帳之外。趙識途也跟上去,一并站在門外,冷風之中,見赤祖德贊抬手一指,指向的正是護途鏢局寒磣的鏢車。鏢車的頂端的鏢旗正隨風鼓動,發(fā)出獵獵的聲響。贊普道:“因為這面旗子,與我實在很有緣分?!?/br>第31章燕落舊時院(三)鏢車重新返回中原,已是半個月后。敦煌城外有一座雷音寺,毗鄰聞名遐邇的莫高窟。寺院雖然面朝沙石,背靠戈壁,寺外卻有一口月牙清泉,泉水附近開著一些淡黃色的山花,米粒似的散落在深翠的草甸上,泛出淡淡的沁香。秋意越來越濃,天氣日漸轉(zhuǎn)涼,昨夜有風,成團的花瓣被吹散到四面八方,鋪了滿地。趙識途在寺院里掃地。他拿著掃帚,一寸一寸,一絲不茍地掃過去,可是細碎的花瓣和落葉卷在一起,風過后,從四面八方冒出來,怎么也掃不完。他正懊惱,身后一個聲音道:“你的心不靜,所以地也掃不凈,我看不如停下歇一歇吧?!?/br>說話的是雷音寺的僧人,剛推開兩扇院門,徐徐跨過門檻,朝他走來。這僧人眼角已爬滿皺紋,捏著佛珠的手指也斑斑駁駁,年紀顯然已不小,不過他的神情卻很祥和,即使說著批評的話,語氣里也透著老者特有的祥和。他的祥和愈發(fā)襯托出趙識途的心浮氣躁,后者把掃帚拎起來,往墻邊一豎,不甘道:“分明是院子里堆積了太多的落花和落葉,無途大師,你究竟懶了多久,連院子也沒掃過?!?/br>無途大師不為所動,淡淡答道:“我是忙,不是懶,況且落花落葉,乃是天道自然,你又何必要去動它?!?/br>趙識途道:“我花了一個早晨在這里掃院子,還不是為了等你?!?/br>無途大師道:“你花了一個早晨掃院子,可覺得心靜了一些?”趙識途道:“心靜沒靜我不知道,我的手腕是快要斷了?!?/br>無途大師終于笑了,笑意沿著臉上皺紋鋪開:“那么便進屋里來喝茶吧?!?/br>屋里比院子里干凈得多,銅爐里燃著香,香煙裊裊地飄向高空,茶壺里燒著水,水泡咕嘟嘟地向外冒,茶的清香和著爐灰的檀香,在干凈的屋子里緩緩飄開。趙識途已經(jīng)很久沒有到過這樣的地方,也很久沒有喝過這樣的茶了,只不過是一碗功夫茶,滋味卻說不出的甘甜。無途大師為客人斟完茶,把行囊放在桌上攤開,將里面的東西逐一取出,都是各種形狀的鑿刀,刀柄長短各異,刀刃棱面光滑,早晨他便是帶著這些鑿刀出門,到莫高窟的佛洞里工作的。靠窗的墻邊還擺著一排石料,有些已經(jīng)初具眉眼,有些僅有輪廓雛形,都是他的作品。趙識途問道:“你還在雕刻?”無途大師沒有抬頭,隨口道:“有人出資,我便雕刻,能開一個洞便是一個?!?/br>趙識途望著他的側(cè)影,道:“想不到你一身武功,竟用在鑿洞雕佛上?!?/br>無途大師反問道:“豈非比用在殺人上更好?”趙識途沒有回答,視線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停在那些石料上:“最近的進度似乎慢了下來,是因為人手不夠?”無途大師道:“僧人越來越少了,懂得雕刻佛像的人自然也越來越少。”“你還要繼續(xù)雕?”“當然,旁人去留,于我本來就沒有關(guān)系。一百個人和一個人,不過只是快與慢的區(qū)別?!?/br>趙識途終于放棄說服對方,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轉(zhuǎn)而道:“說起這個,我最近倒是見了一個有趣的人。”“什么人?”“吐蕃國的皇帝?!?/br>無途大師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動容。趙識途接著道:“他說他與你的鏢旗很有緣分。”無途大師道:“鏢旗早已不是我的,不過和這個人的確有些緣分。”他說著放下鑿刀,緩步坐回桌邊,也端起茶碗,卻遲遲沒有送茶入口,仿佛不是為了喝茶,而是在等待接下來的問題。趙識途問:“十年前,莫非是你出鏢護送他的使團前往長安?”無途大師道:“是。”趙識途繼續(xù)問:“你在半途遭到襲擊,九死一生,鏢局的鏢師全都死于非命。”無途大師垂眼道:“那一晚我實在見了太多的血?!?/br>趙識途的神情也像是風吹過的草甸,情緒比花瓣還要紛亂,牙齒不自覺地咬住嘴唇,接著問:“所以你丟了鏢,也丟了人,便把鏢旗收起來,改雕佛像了?”“是?!?/br>“為什么你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連我都放下了,你又何必要在意。我教你我的武功,借你我的院子,并不是要看你受苦?!?/br>“我并沒有受苦。”“這一路上,你豈非見了很多的血?”趙識途不說話了,他根本無言以對。無途大師闔上眼,長吁道:“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難以違抗的東西,就像院子里的落花,你不放過它,它便一直不會放過你。”無途大師的茶終于送到嘴邊,趙識途也終于停止追問。他一直等著對方將一盞茶緩緩飲盡,才道:“老頭,我要拜托你一件事?!?/br>他竟叫無途大師作老頭,無途大師竟也沒有反駁。他取出一只布袋,放在裝鑿刀的行囊旁邊:“幫我雕一尊佛像,以李姓父子的名義捐贈。”無途大師連看也沒看那布袋一眼,便答道:“與其留下這么多銀子,不如你自己留下來親手雕刻,你也知道,我這里的人手越來越少。”趙識途怔了片刻,目光不敢停在對方臉上,卻又無處可去,只能在屋子里兜轉(zhuǎn)。清茶,香爐,滿院的落花——這平淡而寧靜的一切,似乎有無窮的吸引力。“不了,”他闔上眼,把茶盞放在桌上,起身擺手道,“開鏢局也是很忙的。”*開鏢局的確很忙,不過忙碌的只有趙識途這個鏢頭。他在回城的路上,剛好撞見駱歡,后者拿著不知從哪里買來的香水梨,邊走邊啃,滿嘴都是梨汁。趙識途簡直想去揪他的耳朵:“小鬼,你又在吃?!?/br>駱歡向后跳了一步,把梨子護在懷里:“我好容易回一趟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