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許曳也會知道。他們發(fā)現(xiàn)他是個冒牌貨，他是假的，他們會一起想辦法把他趕走、把陸覺嵐找回來。

所有人都站在陸覺嵐那邊，沒有人需要他，沒有人。一時之間只覺得心如刀絞、萬念俱灰。

寧覺辰顫著手指撥通了許曳的電話。那天許曳宿醉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和陸覺嵐躺在一張床上，于心有愧地給了自己新的懲處，現(xiàn)在手上那只蝴蝶已經(jīng)完整了。他盡可能避免與陸覺嵐的接觸，看到來電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才接起來：“喂？”

寧覺辰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淡一點：“那個，你現(xiàn)在有空回來一趟嗎？房東過來找你?！痹S曳一愣：“房東？房租不是年前就結給他了嗎？”寧覺辰心跳的飛快：“他說找你有事兒?！痹S曳有點為難：“他怎么不打電話給我……你把電話給他，電話里說吧?！?/br>
寧覺辰繼續(xù)面紅耳赤地扯謊：“他說要當面講，電話里說不清。”許曳嘆了口氣：“好吧，那我馬上過來，你讓他等一下?！睊鞌嘁院?，寧覺辰在路口攔了輛出租車：“師傅，去中心醫(yī)院。”

許曳趕回去以后發(fā)現(xiàn)家里沒人，打電話給房東，房東說沒找過他，他不知道陸覺嵐在搞什么。既然回來了一趟，就索性拿了點換洗衣服再走，一出電梯竟然碰上匆匆趕到的仇暉，兩個人目光對上都是一怔，然后很快認出了彼此。

仇暉剛下飛機就一刻不停地打車過來，開門見山就問：“小辰呢？”許曳警惕地瞇起眼睛，仇暉深吸了一口氣：“不是，我是說陸……”他沒記住哥哥的名字，許曳幫他接上去：“陸覺嵐？”仇暉點了點頭：“人呢？”許曳莫名有點煩躁：“我也在找他，他把我叫來這兒自己又不見了，還不接電話。”仇暉太陽xue猛地一跳，說話都變調(diào)了：“去醫(yī)院！他在醫(yī)院！”

許曳沖進病房的時候，寧覺辰正站在病床邊上俯下身，一只手虛虛扣在植物人纖細的脖頸上。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來探過病，病床上的人蒼白虛弱，根本不像活著，反倒如同一具保存完好的尸體。

現(xiàn)在他的這只手攥著這個人的性命，只要用上一點點力氣，就能很快掐斷他微弱的呼吸。寧覺辰想得太過入神，連許曳進來了都沒發(fā)現(xiàn)。許曳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揚起拳頭就砸過去：“陸覺嵐你干什么？！”

寧覺辰被他猛地一下甩出去，后腦勺撞在旁邊柜子上，腦子里直接嗡的一聲，疼得一陣惡心，差點吐出來。許曳一邊瘋狂地按醫(yī)務鈴一邊心急如焚地查看情況，眼睛里紅得能滴出血。

寧覺辰坐倒在地上還沒緩過來，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幾乎看不見東西，他無意識地小聲念著：“曳哥，曳哥?！痹S曳擰著眉轉(zhuǎn)過來，定定看著他，整個人都僵住了：“你叫我什么？”

寧覺辰靠著柜子縮成一小團，眼神癡癡傻傻，茫茫然望進虛空里。他動了動毫無血色的嘴唇，一字一句輕得像煙，都快捉不?。骸耙犯纾憔染任摇?/br>
25借我一點亮光

又夢見車禍，經(jīng)歷了太多太多次，寧覺辰已經(jīng)習慣了。在夢里他知道這是夢，也知道接起電話許曳在呼喚誰的名字，于是渾渾噩噩等著結局，只要在夢里昏迷就能在現(xiàn)實里醒過來。

都說分開以后的留戀往往不是舍不得，而是不甘心。寧覺辰覺得這話其實不對，他沒有不甘心，他不敢不甘心。再一想他和許曳從來沒有在一起過根本談不上什么分不分開，他沒資格討論這個問題。

醒來還是像夢里一樣頭痛欲裂，后腦勺突突跳著一抽一抽的疼。寧覺辰抬起手摸過去，剛碰上去就倒吸一口涼氣，發(fā)現(xiàn)那里一片腫得老高?！皠e動。”許曳手里拿著冰袋，特別小心地捂上去。

寧覺辰吃痛得縮了一下脖子，睜開眼睛對上許曳的臉。他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懷疑自己還套在夢中夢里面。

他想起來陸覺嵐去見徐霆雅，自己被逼急了，打電話把許曳引開了，到了醫(yī)院又把那個看護阿姨支走。手指按在脖頸上，血管在指腹下面跳得好快，他很怕，試了好幾次都不敢真的用力，后來許曳就來了，被發(fā)現(xiàn)了。然后呢？寧覺辰想不清楚了。

好像場景這一秒還在醫(yī)院下一秒就切換到房間里，他靠著許曳，許曳在給他冰敷，——或許是給陸覺嵐冰敷，他拿不準陸覺嵐出來過沒有。

想到這一點他就緊張得渾身發(fā)僵，許曳大概察覺到了，馬上停下手上動作：“弄疼了嗎？還是太涼了？”寧覺辰搖了搖頭，倉促地偷偷觀察他的臉色。許曳放下冰袋，展開溫溫熱熱的手心覆在他傷處很小心地揉：“你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寧覺辰頓了頓，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搖頭，他猜不出許曳這話是什么意思?！澳憬形乙犯?。為什么？”許曳眼神復雜地看著他，“你告訴我為什么？”寧覺辰不知道自己失魂落魄情急之下說錯了話，慌忙推開許曳：“我沒有……”許曳一伸手就把他拉了回來：“我全知道了，就是想聽你自己說，你告訴我怎么回事?！睂?/br>
覺辰眼神閃了閃，看到他手腕上露出的斑駁傷痕，心里面涌起難言的刺痛，好一會兒才小聲試探著問：“你是不是見過陸覺嵐了？”許曳一瞬間只覺得心驚，雖然仇暉已經(jīng)把天方夜譚一樣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他了，但是直到這一刻，他才敢相信、他才能相信，這是真的。

許曳的聲音有點發(fā)抖：“所以現(xiàn)在……是辰辰嗎？”寧覺辰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瑟縮了一下，警惕又恐慌地避過許曳的目光。

許曳想起百樂巷的那只瘸腿玳瑁貓兒，高二奶奶過世以后他有很長時間沒有去喂，后來找到它的時候它就是這樣，看到許曳過來就拖著那條殘腿往后蹭兩步躲到垃圾桶后面，怯生生地偷看他一眼又縮回去，一截細瘦的小尾巴還拖在外面。

許曳知道小瘸子沒忘了他，不然它膽子這么小早跑遠了，它就是有點怕。許曳沒給小瘸子取過名字，不知道怎么叫它，只能蹲在路邊耐著性子哄它過來。到第三天小瘸子終于肯出來了，一小步一小步蹭過來吃他拿著的火腿腸。許曳伸手過去摸它，小東西弓著脊背在他手心里面可憐兮兮的一直抖一直抖。

和眼前這情景一模一樣，許曳一顆心也跟著又麻又疼的發(fā)顫，他軟下聲又叫他：“辰辰？”寧覺辰還是不說話，把嘴唇咬得死緊都發(fā)白了。許曳像哄小貓那樣一遍遍叫他的名字，直到掌心下面的肌rou線條沒那么僵硬了，人也不再緊張得顫抖了，他才輕輕地問：“辰辰讓我抱一下好嗎？”

寧覺辰很小幅度地點了一下頭，許曳展開手臂把他收進懷里，一只手托著他的后腦勺，一只手萬分疼惜地揉著沒有小痣的后頸。

他做夢都想寧覺辰回來，他不知道現(xiàn)在這樣和日夜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