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蹲下。

    

　　不知過了多久，才伸手慢慢打開這個木盒子。

    

　　在看清里面的東西的一瞬間，江汐登時啞然，下意識微張著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里藏著她見不到陽光那一年。

    

　　年月已久，紙張泛黃，黑字卻依舊清晰。

    

　　上面寫著她那一年的痛苦，掙扎，求救。

    

　　那是她和當(dāng)年一個支撐她走過灰暗時期的筆友的來信。

    

　　而那個一直看她畫畫，跟她一樣生了病，和她相互支撐著走過最艱難的一段時期的不知性別的筆友，就是陸南渡。

    

　　這個答案沖擊得江汐腦袋一片空白。

    

　　她終于知道為什么當(dāng)年陸南渡會那么快處理掉任盛海，因?yàn)樗蜕钤谒赃叄弥邢才诽嫠謸?dān)。

    

　　也終于知道為什么在她抄襲事件再次被翻出來的那晚，他毫無預(yù)兆地出現(xiàn)在她樓下，他從來都是最懂她的那一個人，他在怕她又再次回到當(dāng)年的狀態(tài)，擔(dān)心她難過。

    

　　而算起來她生病這年陸南渡應(yīng)該是在國外，但當(dāng)時她的信都是寄到京城某個地方，也就是說陸南渡要看到她的信得輾轉(zhuǎn)兩國，她終于明白為什么每次筆友回信時間都特別慢。

    

　　而兩人寫信期間，他不對她說明性別，對她說失明回信不是他筆跡這些事，全都是為了不讓她認(rèn)出他。因?yàn)樗J(rèn)為那時候的江汐討厭他，不待見他，卻不知道她當(dāng)年想活下來的念頭就是因?yàn)樗?/p>

    

　　他天天給她發(fā)早安午安晚安，不管她回不回，那個時候江汐只剩下他這一個粉絲，每天會看他留言，直到某天想變好時開始跟他說話。

    

　　而治愈后他迅速跟她斷了聯(lián)系，想讓她從這段痛苦回憶里走出來，他的存在會讓她想起這段灰暗記憶，所以他迅速脫身，讓她忘掉那些不愉快，告訴她別讓這些不太愉快的往事拖了新生活后腳。大概這也是兩人重遇后陸南渡從來不提及這些事的原因。

    

　　他抱著這些生活了多少年，在每個她不原諒他的夜晚，這是他唯一能真實(shí)碰到她的東西。

    

　　點(diǎn)點(diǎn)滴滴歷歷在目，當(dāng)年分手后他自始至終一直在她身邊。

    

　　身后浴室門打開，陸南渡聲音由遠(yuǎn)及近，他問她怎么還不睡。

    

　　江汐背對著他。

    

　　在走近看清江汐在看什么的時候，陸南渡停住了腳步。

    

　　江汐緩緩回頭看他。

    

　　陸南渡和她對視上。

    

　　江汐眼眶微紅，她張了張唇。

    

　　陸南渡知道她想說什么。

    

　　江汐不是個愛哭的人，他心里頓時有些不好受，立馬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

    

　　他伸手，拇指指腹摩挲她眼角。

    

　　“別哭?！?/p>

    

　　江汐看著他：“為什么不跟我說？”

    

　　“為什么要跟你說，”他無奈笑了下，“這又不是什么好事兒?！?/p>

    

　　“當(dāng)年失明……”

    

　　事到如今也沒必要瞞著了，他點(diǎn)頭：“是真的?！?/p>

    

　　江汐沒說話。

    

　　“還記得當(dāng)年我一出事我爺爺就把我送到國外治療不？”他指指自己眼睛，“當(dāng)年這里是瞎的?！?/p>

    

　　陸恩笛從樓下摔下那晚，陸南渡后腦勺因?yàn)樵馐軞⑹种負(fù)?，醒來后已?jīng)失明，當(dāng)時為了治好，陸老爺子帶著他輾轉(zhuǎn)去了國外。

    

　　“后來倒是很快好了，只不過五年后心理狀態(tài)不穩(wěn)定，又出了問題，”他說，“也就是跟你寫信那段時間。”

    

　　那段時間陸南渡確實(shí)是失明的。

    

　　“說起來當(dāng)時你寫給我的信，都是阿姨給我念的?！闭f到阿姨的時候，陸南渡有點(diǎn)不自然。

    

　　江汐知道他說的誰，梁思容。

    

　　“回信也是她回的?！?/p>

    

　　江汐忽然問他：“當(dāng)年你在醫(yī)院里？”

    

　　“啊，”陸南渡承認(rèn)完有點(diǎn)尷尬，“確切來說是精神病院……，因?yàn)椴豢辖邮苤委煴焕蠣斪幼ミM(jìn)去的?！?/p>

    

　　“這就是你害怕醫(yī)院的原因？”

    

　　陸南渡像個有問必答的小孩，他扒拉了一下腦袋：“也不算吧，我對醫(yī)院的抵觸也有失明原因?！?/p>

    

　　“就……看不到挺難受的?！?/p>

    

　　江汐捏了捏他耳垂，又朝那些信件看了眼：“這些你治病的時候一直帶在身邊？”

    

　　陸南渡倆胳膊搭膝蓋上，指尖懶散垂下，他笑了下：“是，看著你這些信就沒那么暴躁，也想快點(diǎn)好起來，跟你一樣?！?/p>

    

　　江汐朝他靠了過去，陸南渡順勢摟住她。

    

　　“回床上吧，地上涼。”他說著起身直接把她抱回了床上。

    

　　江汐躺在他懷里，忽然說：“對不起。”

    

　　這次她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了，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對不起?！?/p>

    

　　在他回來找她的時候，她不僅不搭理他，好聽的話也沒有幾句。

    

　　江汐埋進(jìn)他肩頸，壓了壓眼睛，情緒很隱忍。

    

　　“沒什么對不起的，”陸南渡單手揉揉她后腦勺，“就當(dāng)是我那幾年沒陪你在身邊的懲罰。”

    

　　在陸南渡懷里，江汐情緒漸漸平復(fù)下來。

    

　　“為什么不早一點(diǎn)認(rèn)識你？”她看著虛空說。

    

　　這樣就可以把他帶回家好好養(yǎng)著，少遇點(diǎn)壞人，誰也欺負(fù)不了他。

    

　　陸南渡唇張了張。

    

　　“那還是晚個十幾年吧，”他笑，逗她，“三歲年齡差在那兒呢，比你矮一個頭算什么事?！?/p>

    

　　江汐再次被逗笑：“那樣是真的得叫jiejie了。”

    

　　陸南渡嘖了聲：“怎么就矮你一個頭能叫你jiejie，現(xiàn)在就不行了？”

    

　　他說著湊近她耳邊，變著法兒叫她jiejie。

    

　　還夾著幾句葷話，男人的劣根性。

    

　　江汐被他煩得不行。

    

　　鬧了一番后，陸南渡撫摸她背脊：“緩過來了沒？”

    

　　江汐嗯了聲。

    

　　“jiejie。”陸南渡叫她。

    

　　“嗯？”

    

　　他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下，直白又認(rèn)真：“我愛你啊?！?/p>

    

　　……

    

　　二十年前，十九世紀(jì)某年冬季，臘月一。

    

　　春節(jié)喜慶，炮仗燈籠，每家團(tuán)團(tuán)圓圓。

    

　　雪落滿地，一個小男孩兒縮在墻角，他沒有家可以回，mama不讓，

    

　　小南渡永遠(yuǎn)記得那天有個大他三歲的漂亮jiejie停在了他身邊。

    

　　她看著他，蹲了下來。

    

　　“小朋友，”她摸摸他頭，“哭什么？”

    

　　她聲音很溫柔，遞給了他一把糖：“吃個糖呀好不好？”

    

　　——正文完